四個澤村對視一眼，連家庭會議都不用開，家人的默契就讓他們飛速達成一緻，榮純歡呼到，“好耶，我這就去邀請绫濑前輩！”

“等等榮純，”澤村媽媽及時拉住過度興奮的兒子，“要好好确認绫濑君隻有一個人啊，别冒冒失失地誤會了，打擾人家。”

榮純滿口答應，行動力貓貓地實施了對绫濑前輩為期一周的觀察計劃，并在今天圓滿收尾。

“這樣新年就是五個人了！”果不其然，澤村家今天的晚飯話題也沒能離開棒球，榮純第一萬次講述這幾個月來棒球部的雞毛蒜皮，讓人煩不勝煩。

“吃飯的時候要懷着對母親的感激好好吃飯！”

伴随爺爺榮德注入力量的巴掌，世界終于安靜了。

對绫濑來說，從學校放假到大晦日的兩周，有兩世紀那麼久。绫濑在這期間無所事事，寂寞如雪，卻通過ins得知榮純一放假就和父母爺爺一家人開車去志賀高原滑雪場滑雪了。

這個能不能也帶我一個啊...绫濑獨自對着家裡的魚缸默默流淚，一度非常接近澤村一家腦補的場面。

事實上，绫濑蒼介不是第一次在澤村家過新年了。

和榮純确定關系後的每一個冬天，绫濑都會乖乖跟着榮純回家過年。他們或許也會去某個地方旅遊，認真挑選好伴手禮，在大晦日的前兩天趕回長野，置身于溫暖的長野小家中。這時绫濑都會聽榮純一一回應家人的關照，自己則抱着熱茶時不時附和兩句。

以及，雖然每次都說要一起寫拜年賀卡，但也每次都讓绫濑承擔了兩份的工作量。于是第四年，他們會選出一年間兩人最滿意的一張合照，印上二人的新年祝福，一起寄出。

是不論過了多少年，也依然鮮活的回憶。

其實滿打滿算，绫濑也隻在澤村家過了五年的新年而已。雖然自從記事起就習慣獨自一人，但那些标注着孤獨的記憶卻随風而散，仿佛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雖然确實也是上輩子。

所以，今年也能留在那個家真的太好了。绫濑蒼介發自内心地感謝。

大晦日（12月31日）當天，早上七點——

“绫濑前輩！我來接你啦！”

绫濑在少年咋咋呼呼的大聲叫喚中被迫醒來，第一次思考獨自在家的好處。

“绫濑——前輩——醒了嗎——”

太早了，放我睡覺......

直到穿戴整齊拿上伴手禮出門，绫濑也還沒清醒。精力過人的榮純邊走邊叽叽喳喳，而绫濑又打了個哈切，将臉埋進圍巾裡。他藍色的眼睛始終停留在身邊人的側臉，整個人被熟悉感包圍。

昨夜，長野縣不負雪國之名，紛紛揚揚下了一場大雪。目光所及之處皆為白色。熟悉的雪的氣味、街道、盡頭代表着家的房子。

澤村一家已經在門口等待。

绫濑沒由來地緊張起來，尤其是三位澤村家長都比印象裡正經得多。

绫濑同手同腳地走進門，站得筆直地說了一大串客套話，從承蒙邀請不勝惶恐到你家榮純真是個好青年之類的。最後雙手奉上了和果子伴手禮：“一點薄禮，請笑納。”

澤村家齊齊露出微妙的眼神，榮純開始憋笑。

澤村爸爸右手握拳敲擊左手，目光陡然銳利，飛機頭随其動作抖了抖：“我們澤村家不收薄禮哦！”

诶這是什麼說法！绫濑大驚失色！

榮純噗地爆發笑聲。榮德爺爺用眼神威懾笑得合不攏嘴的孫子，又擡手給了自家兒子的飛機頭一巴掌，擔任了澤村家的良心：“别瞎開玩笑！沒看到這位小哥緊張得臉都在用力嗎！”

澤村爸爸讪讪地整理發型：“我這不是在活躍氣氛嘛…”

澤村媽媽從绫濑手上接過禮盒，聲音溫柔：“謝謝，太好了，我們一家都很喜歡這家店的點心哦。”真是個有禮貌的孩子，就是太害羞了。澤村媽媽也在心裡偷笑。

果然是玩笑……绫濑感到臉上的熱度升騰，生出一絲小小的，對自己不善交際的懊惱來。直到坐進澤村家的被爐裡，這股熱度更是蔓延到了耳根。

看到了魔鬼前輩孩子氣的一面…榮純緊貼绫濑并排而坐，在绫濑中規中矩地回答澤村家長們的輪番詢問時新奇地偷偷打量他，嘴巴張成了小小的菱形，露出了一個竊笑：魔鬼前輩也有不擅長的事情嘛，這家夥離了我們棒球部沒朋友的吧。

由于绫濑來得太早，澤村家還沒完成年節飯的準備。绫濑被榮純拉去了他的卧室，他環視一周，看到了各類之前列給榮純的棒球書籍和影碟，被細心地分門别類貼好了标簽。

“這是三橋寄給我的，說是他學習棒球時有翻一遍作參考。”榮純一指他雜亂無章的書桌，桌上有幾本新的未拆封的棒球工具書。

“那之後你們真的還有在聯系啊。”绫濑表示驚奇。

“哼哼，三橋可是把他的投球秘訣都告訴我了。”榮純頭上長出了惡魔的犄角，笑得像個反派。

“而且他還跟我說，面團臉捕手最後自己退部了！”榮純拍着桌子，語調歡樂地上揚：“他們換了新的捕手，三橋和新捕手相處得…還行。但是三橋還是說高中考慮去别的學校，在爺爺的學校讓他總感覺壓力很大。”

“也挺好的。換個環境重新開始。”绫濑有些走神，他看到了榮純書桌前的照片牆，抓拍或是合照，都用大頭針精心釘在軟木闆上。有幾張似乎是最新的滑雪照片。

“都是绫濑前輩的功勞哦！是那天的帥氣發言讓面團臉良心發現了吧！”榮純笑嘻嘻地調侃到，“所以不管什麼時候，前輩隻要大膽地說出内心的想法就好了！嘿嘿嘿。”

绫濑轉過頭撇開視線，眼角耷拉下來：“總感覺這是在嘲笑我啊…”

“真的哦，那天我本來超慌的，那個捕手的表情很吓人！”

“但那天過後，我也思考了很多。”榮純語調沉了下來，拉回了绫濑的目光。

“那個捕手說的話，讓我突然發現，棒球、投手，都比我想的要複雜得多。”榮純視線掃過這些日子他緊急補課的棒球知識，“守備啊、戰術啊…我還要學的東西太多了，但是時間又太短了。”

“你還有兩年的。”绫濑忍不住想減輕他無形的焦慮。

“不，我隻有半年了哦。”榮純對绫濑笑了笑，“我看到書上說，投手理應成為棒球場上最貪婪的人，我們要有球速，要有控球，要有對比賽的解讀、對投手丘的占有欲…”*

“我決定學習這種精神。”榮純一本正經地，賽前宣誓般聲稱道：“我不僅想要赤城中學進全國，我還想和绫濑前輩一起進全國。我們這支棒球隊的名字要一起寫進赤城中學的曆史。”

“而這就是我明天新年參拜的願望！是不是很帥！”榮純結束了他的慷慨陳詞，眼底星光璀璨。

“……榮純”绫濑忍不住輕輕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霎時間忘了組織語言，绫濑心潮逐浪高，似海浪滾滾而來，撲打礁石。

“不要太感動哦，绫濑前輩，”榮純沒聽見那聲呼喚，又恢複了笑嘻嘻的表情，“眼淚要留給勝利時刻！”

绫濑真是徹底敗給眼前這個人了。他伸手狠狠揉亂了榮純頭發，掩飾失态，還不忘損他一句：“笨蛋，新年參拜的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啊，對哦！但是我不是笨蛋！”

“隻有笨蛋才會強調自己不是笨蛋。”

“才不是！”

………

窗外，日空下一片白茫茫，在微光照耀下閃爍着星星點點的銀色。大雪覆蓋了一切，雪下新苗的種子隻有蟄伏過這個嚴冬，才能在來年春天破土而出。

春天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