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再次見到榮純給了他打了針安慰劑。在那天上午榮純離開绫濑家後,绫濑橫躺在地闆上,真實地冷靜了下來,強迫自己認真回憶起昨天的“夢”的可怕的後續。
夢裡榮純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睛蒙上了塵埃,一片死寂。绫濑以背後靈的視角跟随着榮純,看着他終日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被診斷出了抑郁症,再也無法投出漂亮的球,甚至拒絕了球隊的幫助,以傷病為由要求退役。
“我無法再留在棒球場上了。”榮純這樣說着,在球隊和球迷痛惜的眼神中選擇離開他為之奮鬥了一生的球場。
绫濑隻能看着。他曾想就地煙消雲散,卻做不到抛下這樣的榮純。榮純被他那位克裡斯師傅送回日本,他的家人在機場等他,神情肅穆。他們把他送去見心理醫生,榮純終于吐露折磨他已久的心聲。
“是我害了他。”
“如果不是我任性說想見他,他就不會來美國,他就不用死了。”
“對不起。”
要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绫濑看着榮純回到長野的家裡,讓父母收走了房間裡所有和棒球有關的東西,拒絕見之前的所有朋友,包括他重視的青道OB們,經常性把自己關在家裡一關就是一兩周。
澤村榮純的人生中從此再也沒有棒球。
而不知為什麼,後面記憶越來越模糊,他的意識也随之慢慢消逝了。
绫濑仰躺着,湛藍色的雙眼裡孕育着風暴。他朝天空捏緊了拳頭,又狠狠地砸在地上,痛感攀附而上,席卷了整條手臂,卻讓他感受到了重新擁有實體的欣喜。
他還活着,他還能做到很多事。他能再次站在榮純身邊,甚至比前世更長久地陪伴他。上天殘忍地剝奪了他的生命,卻又大發慈悲地給了他第二次機會。
這絕不能成為一場毫無道理的噩夢。
這次,他一定要、一定要陪他走到最後。
绫濑躺在教學樓天台上思緒萬千,初秋已經有了幾分涼意,從天台的地闆蔓延到绫濑的背部。他索性站起身,發現從這裡可以遙遙望見赤城中學老舊的棒球場。
重建赤城中學棒球部。将赤城的名字永遠地留在全國大賽上。
真像是那個笨蛋會做的事啊,近乎誇張的理想主義。前世榮純應該是失敗了。某次和他回長野過新年,都是進了職棒的人了,還在念叨中學的棒球往事。
不過這次有我在,一定能成功的。
绫濑揉了揉太陽穴,頭疼地想起昨天遇到的另一個大麻煩。
昨天他失眠到淩晨四點,最後幾乎是昏睡了過去,結果還要在夢裡被奇怪的東西纏上。
一個自稱系統的奇怪機械音。
系統自顧自地講解了一大堆有的沒的,最後強行和他綁定到一起,再沒了聲音。
本以為是自己無厘頭的夢,結果醒來一看...太陽穴上真的如夢裡所說出現了藍色的光圈*。绫濑對着鏡子面無表情地思考自己這個精神狀态還有幾年活頭。
他頂着頭痛揉動太陽穴,在夢裡系統的長篇累牍中提取了重點。
現世榮純的七個心願,對應了前世澤村的七段回憶。而每滿足一個心願,就能收集到一段獨屬于澤村榮純的回憶。
在夢裡,绫濑打斷了系統的喋喋不休,不耐煩地問出了萦繞在心頭的、充滿憤怒的問題:“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系統沉默了很久,久到绫濑覺得自己終于能睡個好覺,終于再次開口,聲音卻多了幾分空靈:“這是一項選擇。”
“我衷心祝願,在最後的最後,開端的開端,您能做出正确的選擇。”
而這之後,夢醒了。
绫濑點了兩次太陽穴,今早他發現這是喚醒這個垃圾系統的方式。眼前出現了類似遊戲的簡陋交互界面,七個任務欄,六個都是一排問号,隻有最頂上用幼稚的圓體字寫着:“為了即将被廢校的學校讓我們從棒球部出道來打棒球吧!”
字體的配色花裡胡哨,極具沖擊性。後面還用大大的紅色标注着未完成。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绫濑有氣無力地在心裡吐槽。隻是在七個任務欄的底端,一個顯眼的對話框安分地待在那,旁邊一個圓圈包裹的問号。
點開問号,跳出來的是系統的使用手冊,條例清晰,言簡意赅。
都有這個了還跑到我夢裡來幹什麼,我不要睡覺的嗎!
绫濑一生氣就頭疼。而他飛速看到最下面,讓他頭疼得想分裂成兩半同時尖叫的文字映入眼簾。
原來如此。
完成了這些任務、收集了所有記憶後,我還有一個許願的機會。
一個這些屬于澤村榮純的記憶相關的願望。
真是可笑。
那句故弄玄虛的“這是一項選擇。”指的就是這個吧,也真是夠雞肋的。
拿到所謂記憶又有什麼用呢?
讓現在的榮純想起前世有關的所有嗎?他們兩個人的相知相識相戀,一路走來看似美好,最終走向的卻是灰色、痛苦的結局。讓現在白紙一張的榮純平白無故地承擔這些,對他真的公平嗎?
倒不如重新開始吧。
如果這是一段噩夢,那也該到醒來的時候了。
但是此刻绫濑卻好端端地站在長野縣赤城中學的天台上,寒意一個勁地往他身體裡竄。衣服是不是穿少了呢,在這段非日常的劇情裡,绫濑漫無邊際地想着日常瑣事。
下課的鈴聲叮叮铛铛地敲響,绫濑如大夢初醒般動了動手臂,想起了和榮純的約定,隻能歎了口氣向棒球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