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玉是哭了,這十來天夫君在家裡日夜陪着她,她已經沉湎于這份甜蜜,如今忽然把她的夫君叫走,又要叫他去秦樓楚館喝酒尋歡。
小粉玉就是從那裡面出來的,自然知道裡面莺燕如何纏綿,她不想自己的夫君被人分走。
李明卿此時這麼一吻她,她就再撐不住了,哭着埋進自家夫君的懷裡,雙臂環抱住他。
李明卿單臂回摟她,蹭着她的發鬓說了句什麼。
“幹什麼呢?”孟不疆坐在高頭大馬上,憑空揮了一記響鞭。
小粉玉吓得往後一縮,而李明卿仿佛這時才看到孟不疆似的,擡頭笑着求道:“少主爺,我下次再去吧,今晚要在家陪夫人。”
萼珠樓。
萼珠樓是個青樓,娼妓姿色卻平常。衆人跟着少主來了此地,隻應卯似的摟個姑娘在懷,陪着少主喝酒。
少主也摟着一個,興緻也像索然,但酒卻下了不少。
喝到半醉的時候,孟不疆把懷裡女人推開,命道:“去把你們頭牌的小倌叫來。”
衆人都傻了,少主從來最忌男色。隻有角落裡的徐起鳳心如明鏡,苦酒入喉。
小倌來了,敷粉熏香地來了,輕手輕腳坐到孟不疆身旁。
早聽說少主不好男色,小倌也不敢冒失地親昵。
孟不疆醉眼斜乜看向他,“把頭發散下來。”
小倌就忙把精心簪好的發髻拆開,長發落下。
孟不疆醉眼看不清,對他招手。
小倌春心怦怦地湊近了,把一張披發的面孔遞到孟不疆眼前。
厚粉敷出來的白面,男人嘴上點的口脂,粗硬的下颌骨頭。孟不疆這回看清了,一手還沒來得及推開他,扭頭嘔的一聲就吐出來了。
“滾!滾滾滾!”
“少主您沒事吧?”
手下幫閑們連忙圍上去。
漱了口,換了屋子,還是很不适的孟不疆閉目靠在椅背上,半晌開口說道:“把人給我綁過來。”
綁誰?
最機靈的就屬心腹孫三,他起身湊到孟不疆身邊:“您放心,我親自去綁,這就給您帶過來。”
從少主命小倌解發的時候,孫三就猜到了,這全金陵誰是哪個散下頭發最漂亮的男人?不就是那個面若好女的,十來天未見的,剛剛推了少主酒約的,此時正在家陪娘子的李明卿嘛!
孫三找上門來的時候,李明卿正披發散襟地教着小粉玉寫字,夜宜風細。
及至被押到萼珠樓,李明卿莫名其妙地邁進門,看着這一屋的衆人,衆人也都回看他。
這一屋子人喝酒不像喝酒,取樂不像取樂,少主爺不高興,他們就都夾着尾巴陪坐。
“少主……”李明卿剛出聲叫人,就被孟不疆一個眼刀射中,“滾出去!”
李明卿幹巴巴閉上嘴巴,轉頭無言回看孫三:你叫我來,少主又要我滾,我是來還是滾?
這一路上孫三什麼也沒跟他說,此時也隻是笑眯眯的不說話:兄弟,你不是挺機靈的嗎?自己悟吧。
“那少主我滾……”
李明卿的話又是沒說完就被孟不疆喝斷:“滾去門口站着!”
李明卿索性徹底閉了嘴,認倒黴一樣站到門外去,還很體貼地給他們把門帶上了。
此時已是深夜,萼珠樓的生意正盛的時候,樓道裡莺俦燕侶絡繹往來。客人來此都是尋樂的,偏李明卿是來罰站的,木樁一樣杵在人流裡,恐怕明天又成了他的一樁荒唐笑料。
隻是這麼想着,孟不疆的氣就仿佛消了些,他重新提起杯,不再管門外人,“來,喝酒。”
半壺酒下肚,幾首曲聽完,孟不疆都快把門外的李明卿忘了,又忽然想起來,想去看看他罰站的倒黴樣子。
孟不疆走過去,從門旁的窗縫往外看去。
窗外門前,李明卿正倚着門靠立,懷裡摟着個過路的妓女調情,女人化成蜜黏在了他懷裡,他猶對着人家浪語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