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孟不疆打量着李明卿問道,李明卿正對他欠着身,一條缙色絲縧垂白玉,環出他一段窄腰。
“我從前是個浪得虛名的土匪頭子,此後是您的幫閑,牌九我玩得不好,您教我,我跟您學。”
李明卿還真在他身後坐下了,擠走了一個篾片相公,成為了其中的一員,一下午都侍奉殷勤,添茶遞果玩笑湊趣,他竟然看起來是做慣了這些的。
一下午他們骰子葉子雙陸六博換着打,李明卿好多都表示不會玩,孟不疆就很不耐煩地教他。李明卿學着學着常常自以為會了,搶他的棋牌打出去,自作聰明,昏招頻出。
一下午害得孟不疆又輸二百兩,給桌上女人們湊齊了一千兩進項。
因為他錯得往往可笑,孟不疆都忘了和他發火,最後玩了一圈下來,發現他竟然還是牌九最能上手。
“你坐這來,今天再輸二百兩就挨抽,爺我親自執鞭。”孟不疆讓桌上換回骨牌,自己和李明卿換了位子。
妓女們都笑嘻嘻看着上桌的李明卿。她們一向讨厭篾片們的谄媚不堪,可今天換了李郎獻媚,她們忽然又能看得慣了。
李明卿對着桌上姑娘們一眨眼,開始細水長流地輸,等快輸到二百兩的時候,他扭頭一看窗外天色,“哎呦不早了,我該回去陪我娘子了!”
别人攔他,他說着“幾天都沒着家,我娘子該生氣了”的話,自顧自作揖走了。
“娘子?他哪來的娘子嘛!”有妓女撅起嘴。
“小粉玉,他入城時老侯爺賞的。”有人說。
“她算什麼娘子,隻怕我還比她幹淨些!”
小粉玉,曾經金陵色藝冠時的名妓,如今是老侯爺埋在李明卿身邊的探子。
老侯爺忌憚李明卿,因為他是匪幫老大,因為他得人心。
“把魚骨剔了,才好一瓣瓣吃肉”這句話,老侯爺是說過,并且他後面還有一句話——
“是咱們吃魚,别到頭來讓魚給吞了,如果李醜真有讓這兩千号人俯首帖耳的本事,此子斷不能留。”
如今老侯爺出征,監視李明卿的事交給了兒子。打牌的次日白天,小粉玉出現在孟不疆的書房裡。
“他出去了。”小粉玉說道,“昨晚回來,他抱着我睡了一宿,是穿着衣裳的……他……”
“他說,他前面讓土匪砍過一刀,不中用了,隻有後面能用。”
今天,孟不疆坐在書房,身旁的人不是纨绮子弟,也不是篾片相公,而是幾個正經的幕僚謀士。聽到小粉玉這句話,他回頭和謀士交換起眼神。
這句話屬實讓人吃驚。孟不疆最厭男風,“隻有後面能用”幾個字讓他眉頭一皺,連帶着前半句也疑點重重了——“他是打架時受傷的?還是讓自家土匪給砍的?”孟不疆微妙地問。
他想到在前線骁勇縱橫的土匪老三,再想到李醜待人的溫柔小意。
“我不知道。”小粉玉搖頭。
“那還有什麼?”孟不疆問。
“還有……我覺得他是喜歡女人的,我、我能感覺到。”小粉玉把自己的臉說紅了。
通過昨天的牌局,孟不疆也能感覺到。但男人喜歡女的不意味不能喜歡男的,況且,李醜喜不喜歡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家那個老三喜不喜歡……
如果真是這樣,那李醜種種不合道理的地方就都說得通了。說不定他本就是個江南嬌少爺,被擄去挂着老大的幌子當壓寨夫人也未可知。
小粉玉走後,孟不疆和謀士們私語了一番。
有個謀士鼻下蓄兩道須,叫徐起鳳,他眯眼撚須說道:“少主,看趙豈石那勢如破竹的架勢,過幾天就該凱旋了,不如我們到時設一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