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來别想了,我是要當山寨大王的女人,什麼小狗?我不在乎。
臨時找來的馬車簡陋,趙硙蜷縮在座位上睡着了。
她又做了光秃秃大地的夢。
光秃秃的大地上,一根草一塊石頭都沒有,趙硙的身子很小,手腳着地在爬行。
一直爬一直爬,停不下來的手腳,停不下來的荒蕪。
累到不行了,孤單到不行了。趙硙一頭栽倒趴在地上。
大地忽然抱住她。
趙硙清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趴在李醜的腿上。
李醜正靠着座位,已經醒了,一動不動地拿雙腿給她當枕頭。
“豈石,早?”李醜低頭看趙硙。
趙硙迷迷糊糊地睜眼看她。
莫名其妙的,李醜笑了,拿起一旁用手爐暖着的點心,遞到趙硙嘴邊。
趙硙就張嘴咬了一口,半夢半醒地嚼着。
李醜還在笑,手指搭在趙硙頭上摸了摸。
趙硙不嚼了。
我要當小狗,她想道。
“再吃點。”李醜低喃,她睡醒後一直沒開口,說話時還帶着啞調。
趙硙咽下嘴裡的,又輕輕咬了一口。
李醜又笑了一聲,安靜地一口口喂趙硙吃點心,直到她把整個吃完。
不當山寨大王了,我要當小狗。趙硙撅着屁股趴在李醜腿上,裝作沒睡醒的樣子賴着不起。
李醜伸手攏了攏蓋在她身上的狐皮,也沒讓她起,把從昨晚到今天腦子裡轉悠的事情一節節說出來,和她商量:“等到了濃州和彌光會合,我們的行頭扮相都要變一變。”
“嗯。”
“再給你和彌光請郎中,好好地吃幾服藥,把身子調好。”
“嗯。”
“濃州也不是真正的安全,我們在那裡休整一下,還是要趕快去江南。”
“嗯。”
“我們的貨交給那九個女人了,到濃州我們還要找好買主。”
趙硙說道:“那批貨我同意給她們,就沒再想着拿回來,三千兩誰不吞誰是大傻子。”
“那女人們的頭目是個人物,她猜出了我們的貨是誰的,也猜出了我的身份。我想她們在弓州入獄,或許和我家有些幹系。既然她說要跟着我們,我願意信她,總歸她們在逃之身,不會帶着我們的貨自投羅網。”
趕路的時日總是無聊,李醜和趙硙談完了事,一趴一坐的随着馬車颠簸。
“明卿。”趙硙叫了李醜一聲。
“嗯?”李醜看向自己的腿上。
趙硙仰臉看她,“你……”
你還想要我當小狗嗎?趙硙低下頭,把這句話說完。
李醜一呆,她沒想到趙硙會主動提這事。
豈石是有多喜歡摸摸抱抱親親,才會連她覺得是侮辱人的小狗都主動要當。
李醜也喜歡被抱被哄,她之所以在趙硙生病的時候會那樣哄她,就是因為那都是她自己想要的。在她從前生病的時候,也想那樣被賀斂哄。
這些都是感情,一摸一抱,是在說有人關心你,有人心疼你,有人喜歡你。
而男人是不懂這些的,至少趙硙的那個圈子不懂。
趙硙在那個圈子混大,就像一條水裡的魚混到樹上的猴子堆裡,她已經缺水太久了,所以才會這麼渴望李醜賀斂兩個朋友。
趙硙對她的兩個朋友這麼用心,這麼看重,睡覺也要擠到兩人中間,生怕被落下。
現在趙硙想要李醜親親她抱抱她,就好像是小魚相濡以沫一樣。給她一點水,她就好像不渴了,又好像是更渴了,想要更多的關心和喜歡。
李醜低下頭親了親她。
趙硙因為臊,臉貼在李醜的腿上,所以李醜親到了頭頂。
趙硙很快的一動,擡起頭和李醜四目相對。
“豈石,你玩過過家家嗎?”李醜問她。
趙硙表情迷惑,一搖頭。她的手摸到頭上,似乎想知道剛才那個是觸碰還是親吻。
“是遊戲,我們玩這個遊戲好不好?以後沒别人的時候,隻要我一說‘豈石,變小狗’,你就是我的小狗了,然後你就要給我親給我抱給我摸,不許反抗。聽明白了嗎?”
趙硙摸着頭頂,傻乎乎點頭。
李醜眼睛一彎,“豈石,變小狗。”
趙硙從李醜腿上撐起來,投到她的懷裡,貼得嚴嚴實實的。
李醜被她這麼結實的一撲,重重心事都撞掉了,她又從一個扛着擔子的大人變回了小孩兒,就像船上那晚一樣。
這個小狗和主人的遊戲,趙硙李醜從天亮一直玩到了天黑,期間太多的擁抱撫摸和親吻,李醜還說了好多幼稚的小孩話。
這個世上最好的事情是人不說話,次之,是人隻說明明白白的小孩話,最差勁的就是人把話越說越精緻,裁心镂舌地說,這種話使人越聽越迷糊,聽得多了,人就不會按着自己的心活了,按别人的話活。
今天她們就這樣,要麼不說話,要麼隻說小孩話,所以趙硙明明白白地收到了很多愛,李醜的手指、臂彎、眼睛、嘴唇和喉嚨都說了愛。
像條要溺死在海裡的魚一樣,夜晚,趙硙緊緊貼在李醜懷裡,和她一起蜷縮在座位下相擁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