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先見面重重，看爽氣朝來三數峰。”天剛亮，賀斂站在趙硙李醜面前把她們一個個拍醒，“下山了，中午之前到祥州！”

經曆過弓州城鎮的誘殺，現在李醜一行已經是驚弓之鳥，手下們全都不敢進城，于是留在了城郭之外，和李醜他們定好今晚會合。

進入淨含城的隻有李醜三人外加一個馬嬸。

馬嬸拿着那筆賣丈夫得來的錢去找女兒了，李醜去找外祖的府邸，而賀斂和趙硙，找了一處茶鋪幹等。

“明卿的外祖家到底住哪？”一直等到日色将暮，趙硙坐不住了，問旁邊的賀斂道，“這麼大一個淨含城，明卿會不會是沒找到？要不我們一起去找找？”

賀斂又拿起茶碗抿了抿，卻沒喝下去什麼，她已經五天沒怎麼進食，實在是不想再喝這刮腸的茶了。

“又不說，又不說！我就是知道明卿外祖家住哪又能怎樣？”趙硙見賀斂幾次三番不接自己的茬，嘟囔道，“還說什麼沒有親疏之分......你們就是把我當外人。”

賀斂無奈地蹙眉，正趕上茶鋪掌櫃的來添茶，賀斂看了看西斜的日頭，叫住他問道，“掌櫃的，勞煩問一下，城裡李郡守的府邸在哪？”

“李郡守？”掌櫃提着茶壺，聞言愣了愣，然後提袍在她們桌旁坐下，低聲說道，“李郡守家早不在淨含住了啊，自打十年前郡守夫人去皇城敲了登聞鼓，李郡守就被罷官了。怎麼你們年紀輕輕的，竟然還知道當年的李郡守？”

賀斂聞言，默默的把頭低下，撚着手裡的茶杯，轉了兩轉。

趙硙知道明卿家買得起丫鬟肯定是有錢，卻沒想姥爺竟然當過郡守，她看了看不說話的賀斂，自己向茶掌櫃問道：“郡守夫人為什麼敲登聞鼓？他們家有什麼冤屈？”

登聞鼓專為冤案急案而設，皇城裡的登聞鼓尋常可敲不得，一敲就是要直接上奏皇帝的。

“小爺，你們知道李郡守，竟然卻不知道李郡守的女兒嗎？”茶掌櫃驚異道，他提壺給賀趙兩人添了茶，“郡守夫人的登聞鼓當然是為了她女兒而敲啊！”

他這話壓得很低，隻有此桌可以聽見。

她女兒......趙硙看向沉寂的賀斂，郡守夫人是明卿的姥姥，那夫人女兒不就是明卿的娘嗎？“她......她女兒有什麼冤屈？”

“李郡守女兒的一顆人頭，換來了如今的定北王啊。”茶掌櫃探身到趙硙耳邊，攏着她的耳朵眼說道，說完了他坐回去，瞪着趙硙問，“這你不知道？”

定北王殺妻請戰，一戰驅逐鞑靼六百裡，這事全天下都知道，趙硙當然也知道。但是她不知道定北王當年殺的那個妻就是明卿的娘。

那明卿就是......！

“因為郡守夫人敲了皇城的登聞鼓，太後為平輿論，就把剛降生的将軍千金定為了日後的太子妃。”茶掌櫃給自己倒了一碗茶，感慨地呷了一口，“算起來，也是過不了幾年的事了，不知道這個小外孫女成親的時候，李郡守人又在哪裡呢？”

明卿就是未來的太子妃。趙硙怔怔地想道。

見她們都不說話了，茶掌櫃提壺起身，去給下一桌添茶，走前他留話道：“難得還有人記得李郡守，你們這桌的茶我請了。哎，要是李郡守還在淨含就好咯......”

掌櫃走後，賀斂把茶碗拿起來遞到嘴邊，轉了轉還是沒喝下去，又說道，“幸好他請了，我們本來就沒錢付賬。”

趙硙盯着賀斂恢複如常的神色，轉着眼珠打量她幾回，問道：“你這人蔫壞，是不是在吓唬我？”

賀斂看着她，點了點頭，“是。”

“我就說，明卿外祖住在郡守府也不一定就是李郡守嘛，說吧，明卿外祖和外祖母是不是府裡的用人？是花匠還是夥夫？”趙硙眼睛緊張地盯着賀斂。

“這我就不知道了，”賀斂把茶碗放下，側頭遙望着街上，看到一個遠遠走來的身影，“明卿來了。”

“一會兒你自己問她吧。”賀斂撣撣衣裳站起來。

茶掌櫃見她們要走，還不忘和她們揮揮手。

趙硙同賀斂一起沿着街去迎李醜。

“天色不早了，馬嬸呢？”李醜沒找到外祖家，面色倒也看不出沮喪，語氣如常地問道。

賀斂伸臂把她溫柔地摟住，和她并肩一道走着，“馬嬸還沒回來，我們先出城吧，在城外等她。”

趙硙走在李醜另一邊，定定地側頭看着她。

“我沒找到外祖家，問了一圈人，也沒人知道他們去哪了，大抵他們是刻意隐匿了歸處吧，怕日後再被我爹刁難。”李醜講着在城裡奔波的經曆，突然轉頭和趙硙對上四目，問道，“怎麼了？”

她們此時正穿過一條小巷，巷裡沒人，趙硙就問道：“我剛在茶鋪聽說你是未來的皇後，你說他是不是逗我的？”

“是。”這時候看出李醜和賀斂自小長大的默契了，她們連點頭的神态都是一樣的。

趙硙被她們鬥急了，抵着巷口雙膝一落地，跪在地上就抱住李醜的腿，晃着她說道：“你快點，你告訴我！”

李醜看笑了，“好奴才，快起來吧！你這會兒跪我，我也沒有金锞子賞你。”

“你快說，你告訴我！”

李醜問她：“我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趙硙在地上吭吭着說不出個所以然。

李醜又問她：“我說是你就信？”

“你說我就信！”

“那我是，快把我綁了去讨賞吧。”李醜說道。

趙硙從地上騰一下躍起來，環臂把李醜緊緊抱住，湊近臉去端詳她，像看什麼稀奇珍寶似的，“快讓我好好看看，我這輩子連縣太爺都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