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怎麼帶進來個丫頭!”
後土祠内已經燃起了炭火,大家都在昏黃的光線下或躺或坐,此時一個人高馬大的乞丐站起來,手指着門口的李醜和小女孩。
李醜和女孩剛跨進門檻。女孩見此縮到了李醜屁股後面,手抓着她的衣裳。
“滾出去滾出去。”那個高大的乞丐撸起健壯的手臂,大步流星跨着人走過去,一把把女孩扇倒在地上。
李醜沒想到他對着兩三歲的孩子直接就上手,伸手去抓時已經晚了一步,女孩腦袋砸到地上挨了一下結實的。
那乞丐伸腳就去踢,是要把女孩踢出去的意思。當時老大入城就是他來接應的,這地盤也是他占來的,所以很有領地意識。
李醜見此擡腳就去踹,她整個人比這乞丐小了四五圈,骨頭沒他一半粗,但是她功夫學得好,這一下腳就是奔着他腳腕去的,用巧勁能把他骨頭踢碎。
可是腳才剛剛踹上他腳踝,李醜的身子忽然被使勁往後一拉,瞬間撤了力,直接跌在了賀斂身上。
“你要幹什麼?”剛才拉她的就是賀斂,此時隻聽賀斂皺着眉頭問她。
“滾出去!你們和她一起滾出去,今天誰都别想住了!”大個子乞丐雖沒被踹傷,卻也被踹了個踉跄,當下指着李醜賀斂和小女孩說道,“兩個廢物癞子就算了,今天又帶回來個腫肚子丫頭,真當老子辛苦找的地盤是慈善院啊!”
女孩在地面懵懵地躺了半天,天旋地轉地爬起來,她挺着個大肚子站不穩,卻已經皺起眉頭擡眼瞪向大個子了。她去扯李醜的衣裳,看起來是要李醜給自己撐腰。
“這孩子和我們沒關系。”賀斂說道,伸手去扶女孩的肩膀要把她送出去。
于此同時,聽見李醜對大個子說道:“我和她一起出去,行嗎?”
賀斂瞪大眼睛,用眼神去掐李醜。
李醜手搭在女孩頭頂,帶着她就一起往外走。這會她沒時間多想,就是覺得沒法把這孩子一個人推出去凍死。
“老二。”祠堂裡傳來老大的聲音。
那個被叫到的大個子停下關祠堂大門的手,回頭看向乞丐少年。
“暫時睡幾晚可以,早點給她找人家送走——晚上讓她趴你肚子上睡,别占地。”這句話乞丐少年是對着李醜說着。
“你怎麼領回來個孩子?”夜深,祠堂裡隻剩起伏的呼噜聲,賀斂躺在幹草席上問李醜。
是她非要跟着我。李醜在她手裡寫道。
“好吧,那這幾天就得把她送出去,我們現在連自己都養不活。”賀斂說道。
嗯好,你抱會兒,我喘不過氣了。李醜憋紅着臉給賀斂寫道。
賀斂把睡着流口水的女孩接過來,轉頭又對李醜說道:“我今兒傍晚又掙了兩個包子,我吃了一個,加上早前掙的仨,還剩下四個。明天我們一人再吃一個,白天我繞着城再多跑跑......”
賀斂算起包子的賬來就沒完沒了,李醜聽完沉默地點頭,過了片刻在賀斂手心寫道:等這幾天你在城裡站穩腳,我們就散夥吧。
“散夥?散夥是什麼意思?”賀斂睜着眼睛一動不動,懷疑是她寫錯了。
李醜抿起唇,但還是在賀斂手心一筆一劃地寫道:我甯可去山裡茹毛飲血,也不在這讨嗟來之食。
李醜又做了那個夢,一個女人在黃土地上合上雙腿,這次女人的形貌不再模糊不清,而是變成了祠堂裡那座殘破的、落滿灰網的後土娘娘像。
女人合上雙腿,大地歸于黑暗。隻是這次的黑暗把李醜身體壓住,很溫熱,很濕潤。
像回到母親肚子裡一樣。黑暗是死嗎?人死就是回到地母的肚子裡嗎?
那我的母親呢?李醜想,我的母親也回到地母肚子裡了?還是每個母親都是地母的一部分呢?
天下的母親都被辜負了,所以地母給土地帶來死亡嗎?
在困惑的追問中,李醜的夢醒了。
她睜開眼發現,小女孩大大的肚皮正壓在自己身上,而口水源源不絕地流滿自己胸前一片。
李醜扶額,抹去頭上的冷汗,伸手把女孩從身上推下去。而她一轉頭,看見賀斂已經走了,幹草上放着賀斂和她說好的一人一個的肉包子。
“......要要。”女孩醒了,眼睛還沒睜開就朝着肉包子爬過來。說不好她是被李醜推醒的,還是聞着肉包子的味自己醒的。
李醜正在思考該不該把賀斂的包子喂流浪小孩,那邊小女孩已經嗷嗚一口咬上了。
一口,兩口,三口。李醜給她數着,心裡懷疑她是不是有點獸族的血統。
“要要......”吃完了,女孩順着她的胳膊肘鑽進她懷裡,舒服地找了個位置窩起來。
“要要。”李醜叫她,粗砺的嗓子能發出聲音了。
“要要......”女孩擡起頭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