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中,沈忘甯撞翻了茶幾。蜂蜜檸檬糖滾落一地,他在玻璃碎片裡摸到把老式鑰匙。鑰匙柄上刻着經緯度,比倉庫坐标更精确。
地下冷庫的白霜覆滿鐵門。沈忘甯呵出的白氣在防毒面具裡凝結成水珠,鑰匙插入鎖孔時,聽見裡面傳來規律的“滴滴”聲。
“是定時裝置。”晚年安扯開供電箱面闆,“還有四分鐘。”
冷庫中央的支架上,陳列着三十七個貼有名字的玻璃罐。沈忘甯在第三排找到寫着“傅明”的那個,罐底沉着枚被福爾馬林泡發黑的酸梅糖。
“證據...”他聲音發抖,“他把證據藏在...”
晚年安的獵刀劈開玻璃罐,糖紙在液體中舒展。放大鏡下,是傅哥哥用針尖刻下的林家海外賬戶,和每筆毒料采購記錄。
倒計時還剩三十秒時,他們拖着證據箱沖出冷庫。爆炸氣浪将兩人掀飛在草坪上,沈忘甯在耳鳴中摸到晚年安口袋裡融化的蜂蜜檸檬糖。
“結束了。”晚年安咳着血沫說。
沈忘甯望着火光,将那顆黏糊糊的糖塞進嘴裡。甜味混着血腥在口腔蔓延,像所有鏽蝕的真相終于浮出水面。
火光中,他摸到口袋裡的新糖紙——出庫單顯示,那些“特供”糖果全部送往了沈氏集團年會。
蜂蜜檸檬糖的甜味在舌尖停留了整整三天。
沈忘甯站在S大圖書館的落地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與遠處沈氏集團大廈重疊在一起。
無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在陽光下閃着微光,那是晚年安今早出門前親手給他戴上的。
手機震動起來,是條加密信息:“今晚七點,帶上你抽屜裡的U盤來老地方。——A”
沈忘甯的指尖懸在屏幕上方,他知道U盤裡存着什麼——三年前工地事故的全部原始監控,那個他看了無數遍卻始終找不到破綻的畫面。
解剖實驗室的燈光總是慘白的。
沈忘甯戴上橡膠手套,将U盤插入讀卡器。
監控視頻在屏幕上跳動,這次他注意到一個從未留意的細節:在坍塌發生前37秒,有個穿西裝的男人從鏡頭邊緣匆匆走過,手腕上的表反射出一道特殊的光。
“1225...”沈忘甯突然念出一串數字,那是晚年安的保險箱密碼,也是聖誕節的日期。
視頻繼續播放,在坍塌瞬間,那個男人回頭看了一眼——雖然像素模糊,但沈忘甯認出了那個輪廓,是林叙。
雨又下了起來。
沈忘甯推開“鏽蝕”酒吧的門時,晚年安已經坐在角落的卡座裡,面前擺着兩杯威士忌和一小碟蜂蜜檸檬糖。
沈忘甯沉默地坐下,将U盤滑到桌子中央。
“你早就知道。”
這不是疑問句。
晚年安的指尖在杯沿劃了一圈,琥珀色的酒液映着他眼底的暗湧。
“知道什麼?知道林叙那天在場?還是知道他在混凝土裡動了手腳?”
沈忘甯的拳頭在桌下攥緊,指甲陷入掌心的舊傷。“我要全部真相。”
威士忌的冰球融化了一半。
晚年安從内袋掏出一支老式懷表,表蓋内側嵌着張微型照片——年輕的傅哥哥站在工地笑着比耶。
“你哥哥是我父親最後一任助理,”晚年安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他發現了林氏往建材裡摻假的數據。”
沈忘甯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他想起哥哥臨終前塞給他的那個沾血的U盤,裡面全是亂碼文件。
“那不是事故...”晚年安将懷表推過來,“是滅口。”
沈忘甯突然笑起來,笑聲裡帶着血味:“所以您買下我是為了贖罪?”酒吧的霓虹燈在晚年安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他伸手抹去沈忘甯眼角的水光:“我買下你是因為你在便利店看薄荷糖的眼神,像極了你哥哥發現真相時的樣子。”
淩晨三點的公寓裡,沈忘甯站在熱水下沖刷着酒吧帶回來的煙酒氣。
浴室門被推開時,水霧中晚年安的輪廓像幅被暈染的水墨畫。“U盤裡的文件需要密鑰,”他的聲音混着水聲傳來,“是你哥哥的工号加上出事日期。”
沈忘甯關掉花灑,水珠順着睫毛滴在晚年安伸來的掌心。“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沈忘甯問。
晚年安用浴巾裹住他,手指在那道從肩胛骨延伸到腰窩的疤痕上停留:“因為昨天林叙醒了。”
醫院的消毒水味永遠讓人反胃。
沈忘甯假裝整理花束,偷聽病房裡晚年安與林叙的對話。
“...那小崽子知道多少?”林叙的聲音虛弱但清晰。
沈忘甯透過門縫看見晚年安背在身後的手對他打了個手勢——那是他們約定的危險信号。
“他什麼都不知道,”晚年安的語氣溫柔得可怕,“隻是個替身而已。”
沈忘甯的指尖掐進百合花莖,突然明白了晚年安今早給他戴戒指的真正用意——素圈内側刻着微型追蹤器。
雨傘在強風中翻折成可笑的角度。
沈忘甯跑過三個街區才甩掉跟蹤者,鑽進巷子裡的老式電話亭。
投币口已經生鏽,但他記得晚年安教過的方法——
三短兩長地敲擊話筒支架,等待三聲嘟音後說出坐标。聽筒裡傳來晚年安特制的電子音:“安全屋B,密碼是你第一次偷的糖的日期。”
沈忘甯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那天他在晚年安書房順走的不是糖,而是保險箱鑰匙。
安全屋的冰箱裡整齊碼着蜂蜜檸檬糖,每顆糖紙裡都包着記憶芯片。
沈忘甯用微波爐引爆了最外層三顆,炸開的糖漿在防爆門上黏出奇特的紋路——那是林家内部使用的密碼符号。
第七顆糖裡藏着真正的密鑰,沈忘甯将它插入筆記本電腦時,屏幕亮起傅哥哥留下的最後訊息:“小甯,如果看到這個,去找我床頭那本《鏽蝕标記》...”
視頻突然中斷,跳轉為實時監控畫面——晚年安被綁在林氏制藥的實驗椅上,頸側插着輸液針管,淡綠色液體正緩緩注入靜脈。
沈忘甯摔碎第十三個糖罐才找到地下車庫的鑰匙。
發動機轟鳴時,他摸到方向盤下方貼着的便簽條:“記住,酸梅糖在第三顆臼齒。”這是他們約定的死間計劃暗号。
後視鏡裡,安全屋的監控探頭随着他的駛離緩緩轉向,像隻冰冷的眼睛。
沈忘甯咬碎藏在牙槽的酸梅糖膠囊,苦澀瞬間充滿口腔——解藥的滋味比毒藥更難忍受。
林氏制藥的通風管道狹窄得令人窒息。
沈忘甯從排氣口看見實驗室全景:晚年安的臉色已經泛青,林叙正俯身在他耳邊說着什麼。
沈忘甯的袖箭射偏了,擦着林叙的耳朵釘入牆壁。
混戰中他撞翻了實驗台,某種藍色液體潑灑在地上,冒出詭異的泡沫。
“你來得正好,”林叙的槍口抵住晚年安太陽穴,“一起欣賞沈氏繼承人的臨終抽搐?”沈忘甯舉起雙手,慢慢跪下的同時按下腕表側鈕——整棟樓的消防噴淋系統突然啟動,稀釋了空氣中的神經毒素。
這是他上周在晚年安書房看到的設計圖。
急救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沈忘甯拖着晚年安爬過滿是化學試劑的走廊,防毒面具裡全是自己沉重的喘息。
晚年安的瞳孔已經放大,卻仍死死攥着個U盤。
“給...”他的嘴唇青紫顫抖,“最後的證據...”沈忘甯扯開對方襯衫想做心肺複蘇,卻在晚年安心口看見個新鮮紋身——覆蓋在舊傷疤上的字母“S”,還滲着血絲。
救護人員拉開他時,沈忘甯才發現自己滿手是血,不是晚年安的,是林叙的——那把他藏在靴筒裡的解剖刀,此刻正插在仇人頸動脈上。
重症監護室的玻璃倒映着沈忘甯憔悴的臉。
醫生第三次出來搖頭時,他咬碎了第二顆酸梅糖膠囊。
護士小聲議論着這個守了七天七夜的年輕人,沒人注意到他無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内側閃過微弱的紅光——那是晚年安的心率監測信号。
當晨曦第一次照進走廊,沈忘甯在窗邊攤開掌心,融化的蜂蜜檸檬糖黏着張字條:“呼吸機管子第三截,右轉三次。”這是他們最後的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