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醫生的診斷報告靜靜躺在辦公桌上。

【基因檢測結果：匹配度99%】

【備注：罕見Alpha雙生基因共鳴，建議永久标記】

晚年安盯着那行字，耳邊回蕩着林醫生的警告：“你們的信息素會互相吞噬，最終要麼徹底融合，要麼兩敗俱傷。”

手機亮起，沈忘甯發來一張照片——機場的登機口，玻璃窗外是鉛灰色的雲層。

【航班提前了】

【現在就要過安檢】

【你還沒來】

晚年安猛地站起身。

沈忘甯關掉手機，拎起登機箱。

廣播裡正在播放最後一次登機提醒。

忽然，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他回頭，看見晚年安站在安檢線外，西裝革履，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狂奔了一路。

“忘了東西。”晚年安啞聲道。

沈忘甯挑眉：“什麼？”

晚年安舉起手裡的文件袋——那是牛津大學的入學指南，扉頁上夾着一張照片：十七歲的沈忘甯趴在書桌上睡覺，夕陽将他的睫毛染成金色。

背面寫着一行字：

【等我回來】

沈忘甯眼眶一熱。

他拖着行李箱轉身就走，卻在安檢口突然回頭：“晚年安！”

人群嘈雜中，他笑得肆意張揚：

“下次易感期，記得開視頻通話！”

牛津的雨季來得猝不及防。

沈忘甯站在實驗室窗前，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手機屏幕——北京時間淩晨兩點，晚年安應該睡了。

身後傳來同學的調侃：“又在等‘那位’的電話？”

沈忘甯笑笑沒回答，低頭給試管做标記。玻璃壁上倒映出他微微上揚的嘴角。

突然，手機震動。

【視頻通話請求：晚年安】

他手一抖，差點打翻試劑。

——屏幕裡的男人穿着睡衣，背景是熟悉的卧室。窗外霓虹透過窗簾縫隙，在他輪廓上投下細碎光斑。

“你那邊淩晨了吧？”沈忘甯壓低聲音，躲進儲物間。

晚年安調整了下鏡頭：“剛開完跨國會議。”

兩人同時沉默。

七小時的時差，兩千公裡的距離，此刻卻仿佛隻剩下呼吸交錯的距離。

沈忘甯忽然說：“我昨天去聽了場講座。”

“嗯？”

“主講人提到Alpha信息素共生研究。”他指尖輕叩屏幕，像在敲晚年安的額頭，“說匹配度超過95%的Alpha組合，會産生類似标記反應的依賴症。”

晚年安移開視線：“所以？”

“所以——”沈忘甯拖長音調，“晚教授現在是不是……特别想我？”

鏡頭猛地晃動，晚年安似乎碰倒了什麼。

沈忘甯笑出聲。

深秋的牛津校園鋪滿紅葉。

沈忘甯裹緊圍巾——這是晚年安上月寄來的，淺灰色羊絨，沾着淡淡的雪松香。他故意沒洗。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

【晚年安：在圖書館？】

他挑眉，回複：【嗯，怎麼？】

【晚年安：看窗外。】

沈忘甯猛地轉頭。

落地窗外，晚年安穿着黑色大衣站在銀杏樹下，手裡拎着印有中式糕點logo的紙袋。

沈忘甯撞翻椅子沖出去。

“不是說下周才來？”他抓住晚年安的手腕，觸到一片冰涼。

晚年安任由他握着：“學術會議提前了。”

“那怎麼不告訴我？”

“想看看……”晚年安擡手，拂去他肩頭的落葉，“某人會不會又不好好吃飯。”

沈忘甯忽然湊近，鼻尖幾乎貼上晚年安的頸側：“你易感期是不是快到了？”

晚年安後退半步：“公共場合。”

“哦——”沈忘甯拖長音調，趁人不備将人拽進書架死角，“那回酒店？”

晚年安耳根發紅：“……先把論文寫完。”

平安夜的實驗室空無一人。

沈忘甯盯着培養皿裡交織的兩種信息素樣本——雪松與薄荷的基因鍊正以驚人速度融合。

手機屏幕亮起：

【晚年安：聖誕快樂】

附着一張照片：公寓餐桌上擺着兩人份的晚餐，對面座位放着牛津校徽的馬克杯。

沈忘甯撥通視頻。

“實驗結果出來了。”他轉動培養皿給晚年安看，“我們的信息素……”

話沒說完，鏡頭那邊傳來門鈴聲。

晚年安皺眉：“這個點誰會來？”

畫面天旋地轉。沈忘甯看着晚年安走向玄關，聽見門開的聲響，然後是長久的寂靜。

“誰啊？”他問。

鏡頭重新對準晚年安的臉，男人喉結動了動：“…聖誕老人。”

沈忘甯一愣，随即聽見自己行李箱滾輪的聲音。

“航班改簽了。”他對着鏡頭晃了晃登機牌，“驚喜嗎？”

晚年安直接挂斷了視頻。

三秒後，沈忘甯的手機亮起：

【晚年安：密碼沒換】

“這是什麼？”晚年安看着沈忘甯掏出的絲絨盒子。

“研究課題啊。”少年笑着打開盒子——兩枚銀色素環靜靜躺在絨布上，内側刻着彼此的信息素分子式。

“永久标記的替代方案。”他托腮看着晚年安，“要試試嗎，晚教授？”

沈忘甯的行李箱還立在玄關，圍巾胡亂搭在沙發背上，而本人已經跨坐在晚年安腿上，指尖勾着對方睡袍的系帶。

“想我了嗎？”他低頭，鼻尖蹭過晚年安的喉結，薄荷信息素絲絲縷縷纏繞上來。

晚年安扣住他的手腕，聲音比窗外的雪還冷：“你論文答辯結束了？”

“昨天剛通過。”沈忘甯不滿地咬了咬他的下巴，“晚教授，這種時候提論文，很掃興。”

晚年安沒說話，隻是忽然翻身将他壓進沙發裡。沈忘甯的呼吸一滞——成年Alpha的壓迫感如山傾覆，雪松信息素濃得幾乎實質化，将他每一寸皮膚都染上熟悉的氣息。

“現在知道怕了？”晚年安居高臨下看着他，拇指按在少年突突跳動的頸動脈上。

沈忘甯忽然笑起來，雙腿纏上他的腰：“你舍不得。”

——床頭櫃的抑制劑包裝盒被撞落在地。盒身上印着沈忘甯的研究成果：【Alpha共生抑制劑（适用匹配度90%+個體）】

牛津的初春陰雨連綿。

沈忘甯盯着顯微鏡，眉頭越皺越緊。培養皿中，兩縷信息素樣本正在發生詭異的變化——晚年安的雪松信息素突然開始吞噬他自己的薄荷信息素。

“這不對……”他喃喃自語，調出過往實驗數據對比。

手機屏幕亮起。

【晚年安：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

沈忘甯直接撥通視頻，将顯微鏡畫面共享過去：“你看這個。”

鏡頭那邊的晚年安正在律所加班，領帶松垮地挂着。他眯眼看了會兒屏幕，突然臉色驟變：“什麼時候開始的？”

“就這兩天。”沈忘甯轉動調節鈕，“像是你的信息素在……主動融合我。”

晚年安沉默片刻：“我明天飛英國。”

“不用，我訂了後天的機票。”沈忘甯關掉顯微鏡，語氣輕松，“正好把共生抑制劑的臨床數據帶回去。”

晚年安盯着他看了幾秒，忽然說：“你撒謊的時候，右眼會多眨一下。”

沈忘甯：“……”

深夜的裴氏制藥大樓空無一人。

沈忘甯刷開最高權限的電梯卡——這是他從晚年安錢包裡順來的——直奔地下三層。

低溫實驗室的藍光熒熒，數十個培養艙排列成詭異的矩陣。每個艙體裡都漂浮着……

與他長相相似的少年。

“ALPHA-7到ALPHA-12号樣本，信息素适配度持續下降。”突然響起的電子音讓沈忘甯猛地轉身。

監控屏幕亮起，顯示出一份二十年前的實驗日志：

【項目名稱：雙生Alpha】

【目标：培育可互相标記的Alpha配對體】

【最新進展：ALPHA-1号（晚年安）與ALPHA-2号（沈忘甯）匹配度達99%】

沈忘甯的指尖微微發抖。

所以他們的相遇不是偶然。

那些易感期的依賴，信息素的共鳴，甚至所謂“排斥治療”——全都是計劃好的。

手機突然震動。

【晚年安：你在哪？】

沈忘甯緩緩擡頭，看向角落閃爍的紅點。監控攝像頭無聲轉動，對準了他的臉。

公寓門被暴力踹開時，晚年安正在銷毀一沓紙質文件。

沈忘甯站在門口，白大褂上沾着血迹，手裡握着銀色金屬箱。

“不解釋一下？”他踢開腳邊的碎紙片，露出文件上【ALPHA克隆體培育計劃】的字樣。

晚年安平靜地合上打火機：“你去了B3實驗室。”

“還見了林醫生。”沈忘甯冷笑，“她哭得很慘，說當年被迫給你注射記憶清除劑。”

雪松信息素突然暴動，茶幾上的玻璃杯炸裂開來。晚年安的聲音卻異常冷靜：“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是嗎？”沈忘甯打開金屬箱，取出一支熒光藍的藥劑，“那這個呢？林醫生藏在保險櫃的‘雙生抑制劑’，能讓我們徹底變回陌生人。”

晚年安瞳孔驟縮。

沈忘甯當着他的面，将針頭抵進自己頸動脈：“你說過，最讨厭被欺騙。”

“放下！”晚年安終于失控，信息素如海嘯般撲來。

沈忘甯卻笑了：“晚了，晚教授。”

他按下注射器。

晚年安接住癱軟的沈忘甯時，少年頸側的銀色編碼在月光下清晰可見：【ALPHA-2】。

——和他鎖骨下方如出一轍。

懷中的身體逐漸冰冷，雪松與薄荷的信息素糾纏着消散在空氣裡。晚年安顫抖着撥通一個塵封多年的号碼：

“重啟‘涅槃計劃’。”

電話那頭傳來機械音：“确認指令？”

晚年安低頭親吻沈忘甯蒼白的嘴唇：

“用我的基因，複活我的共生物。”

窗外，第一縷晨光刺破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