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典禮前夜,酒氣籠罩着軍校宿舍。沈忘甯踹開晚年安的房門時,少年正在擦拭議會下發的配槍。
龍舌蘭的酒瓶砸在腳邊,晚年安擡頭看見教官領口大敞,露出的皮膚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
“恭喜畢業,特别生。”沈忘甯的呼吸裡帶着酒氣和苦澀的藥味,“學會撒謊了嗎?”
晚年安把槍放回槍套。“學會了很多事。”他站起身,正好被沈忘甯困在桌沿,“比如你每次說謊時,右眼會比左眼多眨0.3秒。”
沈忘甯的吻落下來時帶着龍舌蘭的灼燒感。晚年安嘗到了血和藥劑的苦味,還有更深處的、雪松氣息下的恐懼。這個吻像一場搏鬥,直到沈忘甯突然抽身,将某樣冰冷的東西塞進他口袋。
“活下去。”沈忘甯後退着走向門口,臉上是晚年安從未見過的脆弱,“無論聽到什麼消息…等我回來殺你。”
門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晚年安摸到口袋裡的東西——一支裝滿銀色液體的注射器,标簽寫着“ALPHA-001專用抑制劑”。
三天後,他站在畢業典禮上,聽着校長宣讀沈忘甯的叛逃通告。議會特派員的手搭在他肩上,力道大得足以留下淤青。“别難過,孩子。”那人笑着說,“實驗體總有缺陷。”
晚年安望向射擊場的方向。風吹來隐約的雪松氣息,仿佛那個人還站在他身後,引導他瞄準看不見的靶心。他摸了摸右口袋裡的注射器,又摸了摸左口袋裡的配槍。
“我等着。”他對着空無一人的看台說。
抑制劑推入靜脈的灼燒感讓沈忘甯咬碎了第三根木棍。窗外雨聲漸密,掩蓋了他壓抑的悶哼。鏡中的男人眼白布滿血絲,頸側血管凸起如蛛網——過量注射的副作用正在侵蝕這具強壯的軀體。
“沈長官,會議五分鐘後開始。”門外的士兵聲音裡帶着畏懼。
沈忘甯吐掉木屑,将空針管藏進暗格。梳妝台上散落着各種藥劑瓶,中間壓着一份名單,首行赫然寫着“晚年安——ALPHA-Ω候選體”。他用打火機燒掉名單,火焰在虹膜上跳動出詭異的圖案。
莫裡斯實驗室的地下會議室充滿防腐劑的味道。沈忘甯坐在長桌末端,聽着那些穿白大褂的人讨論“Omega轉化率”。投影儀展示着最新實驗體的腦部掃描圖,他捏着鋼筆的手指微微發白——那分明是半年前失蹤的軍校醫務官。
“007,你的意見?”莫裡斯突然點名。
沈忘甯擡起眼皮。老人身後的顯示屏正循環播放他的“叛逃”視頻:軍校倉庫爆炸,三名議會特派員葬身火海。“轉化太慢。”他轉動鋼筆,“直接植入控制芯片更高效。”
會議室突然安靜。莫裡斯灰藍色的眼睛眯起來,“比如ALPHA-001-13号那樣的芯片?”
鋼筆尖戳破掌心。沈忘甯面不改色地舔掉血珠:“比如所有攜帶銀血标記的實驗體。”
散會後,他在通風管道裡找到了想要的答案。微縮膠片顯示,晚年安胸口的疤痕下埋着第三代控制芯片,觸發指令是特定的信息素組合——茉莉與雪松的精确比例,世上隻有兩人能調配出來。
雨夜的電報局空無一人。沈忘甯敲出加密電文的指尖結着血痂,收件人是早已廢棄的軍校舊地址。發完最後一段代碼,他突然轉身,軍刀抵住陰影中那人的咽喉。
“跟了我三條街。”刀刃壓出血線,“議會派的狗?”
雷光照出來者蒼白的臉——是晚年安在軍校的室友。男孩抖着嘴唇遞出一封信:“他…他說你會需要這個。”
泛黃的信封上是晚年安工整的字迹:【給說謊時右眼多眨0.3秒的人】。沈忘甯拆信的手罕見地發抖,裡面隻有一張照片:議會大廈的平面圖,用紅筆圈出了狙擊點,旁邊寫着日期——明天中午。
照片背面是一行小字:【這次換我設陷阱】。
雨滴砸在照片上,暈開如血。沈忘甯摸向頸後的抑制貼,那裡已經燙得吓人。他早該知道,那個在泥潭裡做兩百個俯卧撐也不肯服輸的少年,從來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
議會槍擊案當天的陽光刺得人流淚。沈忘甯僞裝成清潔工穿行在走廊間,垃圾桶裡的步槍零件散發着機油味。他在拐角鏡中看到自己浮腫的臉——昨晚又注射了雙倍抑制劑,就為了維持住Alpha的表象。
鐘聲敲響十二下時,晚年安出現在大廳另一端。議會制服勾勒出挺拔的輪廓,金發在陽光下像融化的黃金。沈忘甯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随即被恐懼攥緊心髒——少年胸前别着的銀色胸針,正是控制芯片的接收器。
他們隔着人群對視。晚年安灰眼睛裡閃過一絲銀光,嘴角揚起微不可察的弧度。沈忘甯突然明白了什麼,猛地沖向消防通道——太明顯了,這孩子根本是來當誘餌的!
爆炸聲從二樓傳來。沈忘甯撞開安全門時,晚年安正将某位議員護在身後,子彈穿透他的側腹,鮮血噴濺在大理石地面上。狙擊手的紅外線瞄準點随即鎖定了沈忘甯的眉心。
“低頭!”晚年安的喊聲與槍響同時傳來。
沈忘甯撲倒在地的瞬間,看見晚年安掏出配槍擊斃了狙擊手。鮮血從少年腹部汩汩湧出,在議會徽章上積成小小的湖泊。更可怕的是,那枚銀色胸針開始閃爍紅光——芯片被激活了。
“跑…”晚年安的嘴唇無聲蠕動,手指比出軍校時期常用的戰術暗号:【陷阱】。
沈忘甯的肌肉繃緊到極限。理智告訴他應該撤退,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沖向血泊中的少年。就在他即将觸及那縷金發時,晚年安突然自己滾開了,露出藏在身下的微型引爆器。
“活下去。”少年用口型說,手指按下按鈕。
沖擊波将沈忘甯抛向走廊盡頭。濃煙中,他最後看到的是晚年安被特勤組拖走的畫面,少年染血的手指在地上劃出長長的紅痕,像一條未完成的告别線。
暴風雪席卷了邊境小鎮。沈忘甯拖着傷腿跋涉了三晝夜,追蹤儀上的紅點時隐時現——那是他偷偷植入晚年安抑制劑裡的納米追蹤器。每走一步,腹部的彈孔就滲出更多血,但他不能停,因為追蹤信号顯示,晚年安的心髒抑制劑即将失效。
第四天黎明,他在廢棄獵人小屋找到了昏迷的晚年安。少年被鐵鍊鎖在牆角,議會制服換成了一身病号服,胸口纏着的繃帶滲出詭異的藍光。
沈忘甯跪下來,顫抖的手指撫過對方頸側——脈搏微弱但穩定,芯片似乎進入了休眠狀态。
更換抑制劑的過程像一場酷刑。晚年安在昏迷中掙紮,信息素失控地爆發,茉莉香裡混着金屬味。沈忘甯不得不咬破自己的腺體,用臨時标記穩定對方的生命體征。
當銀色液體推入靜脈時,少年突然睜開眼睛,灰眸裡銀光流轉。
“…騙子。”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