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瑩沒理他。
拿到證明,江妄拉開醫務室的簾子準備回教室,外面一陣熱風湧了進來,跟室内的冷氣形成鮮明的溫差。
他想到什麼,将身上的校服解開,扔到蘇瑜懷裡,“衣服還你。”
說完,大步離開。
蘇瑜看着懷裡的校服,有些晃神。
他不知道江妄是嫌熱,還是看出來什麼。
他體質差,在空調房一直要穿着外套。
醫務室沒人,蘇瑜披好衣服,錢瑩就跟他搭話,“你叫蘇瑜是吧?怎麼燒成這樣才來?高燒很容易轉成肺炎的。”
發燒預兆很明顯,他剛才還聽到這孩子在升旗台上演講,嗓音很特别。
蘇瑜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他其實對這場病早有預料。
轉來柳市之後,他神經一直繃着,直到月考成績出來,才喘了一口氣,那時候他就覺得不太舒服,直到被江妄用狗一吓,病情徹底爆發。
面對錢瑩責怪不解的目光,蘇瑜捂唇咳嗽一聲,“有事情耽誤了,下次不會了老師。”
錢瑩沒想到自己的關心得來這麼一句,“你跟江妄簡直兩個極端。”
她把江妄弄歪的椅子擺正,“一個兇神惡煞,卻說到做到,一個客客氣氣,實際上卻隻是敷衍打太極。”
蘇瑜沒想到這個老師觀察這麼敏銳,不過高燒讓他的腦子昏昏沉沉,的确沒有精力去應付一個陌生的醫務室老師。
他看向窗外的烈日,以及從窗戶縫隙透進來的蟬鳴,默然不語。
他跟江妄當然不一樣。
江妄天不怕地不怕,活得肆意妄為,而他在人生地不熟的柳市,寄人籬下,隻能努力哄江石凱開心,按照唐建華期望的去為班級長臉。
稍有差池,他用成績和乖巧換來的那一點優待,便頃刻間蕩然無存。
高燒算得上什麼。
輸液持續了兩個多小時,錢瑩建議蘇瑜剩下的課别上,回去休息,蘇瑜婉拒了。
燒已經退了,且今天輸液的兩個小時就在他的計劃之外,再缺課,他接受不了。
錢瑩見勸不動,揮揮手讓人走了。
教室裡正在上數學課,敲門前,蘇瑜偏頭看了眼站在門外走廊罰站的江妄。
蘇瑜大緻能猜出原因。
江妄這次月考數學0分,老師肯定非常介意,讓他罰站都是輕的。
隻不過,下午的太陽十分毒辣,從西邊直直照進走廊,且江妄穿的黑色衣服,現在估計整個人都在冒煙。
江妄也被曬得受不了,正糾結要不直接翹課開溜,蘇瑜忽然站到他面前,“江妄,扶我一下。”
數學老師看到相攜進來的兩人,有些驚訝。
蘇瑜解釋:“老師,我發燒了,剛輸液回來,走到門口的時候,有些站不穩,江同學扶了我一把。”
江妄餘光瞥了旁邊人一眼。
高燒讓蘇瑜比平時更加虛弱,不光嗓子啞,說話太長還要喘口氣,加上幾聲咳嗽,仿佛随時都能暈倒在教室。
這樣子成功引起數學老師的憐惜,對方半點不疑,關心道:“怎麼病成這樣還來上課?趕緊回座位上。”
江妄順理成章地跟人一起回到自己的位置。
蘇瑜生病,江妄以為這人這一天都不回來了,便待在自己的位置,此刻位置空着,正好一起坐下。
這是兩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當同桌。
回到座位上,蘇瑜第一件事是拿起水杯喝水,一小口一小口,江妄數了一次,應該咽了五六次。
原本蒼白的唇變得紅潤,臉也有了幾分生氣。
數學老師正在講試卷,粉筆在黑闆上劃出細微的摩擦聲。
往日背挺得筆直的好學生此刻姿态罕見地有些懶散,沒有聽講,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拿着筆,在草稿紙上寫寫劃劃。
蘇瑜正在列之後的學習計劃,這次月考成績代表他已經完全跟上了這裡的學習進度,下次考試,他不可能再當第二。
不過還有一點,江妄的補習……
這次月考,江妄六科總成績98,穩坐年紀倒數第一的寶座。
蘇瑜有些頭疼,感覺這事比讨好江石凱還難。
他想專心計劃一下,可旁邊人的目光實在強烈到他無法忽視。
江妄想知道蘇瑜在草稿紙上寫什麼,他知道蘇瑜有個筆記本,時不時看他一眼,然後埋頭就寫。
他懷疑蘇瑜在暗地裡寫他壞話。
可沒等他看清,蘇瑜忽然往他這邊靠了幾分。
午後陽光從窗戶折射進來,正巧落在蘇瑜側臉,在睫毛下投下淺影,臉上細小的絨毛也像是在發光,有種形容不出的安靜乖巧。
不得不說,這幅面孔真的很容易迷惑人。
江妄心不在焉地收回目光,卻發現蘇瑜不知何時将捂着的草稿紙打開,上面寫着一行字。
【現在在上課,老師在前面。】
江妄:“?”
所以?
蘇瑜抿了抿唇,拿起筆。
【可你一直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