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鴻醒了,一睜眼就找陽秦。
陽秦正坐着數錢,他算了算,大概還差幾千塊就能把債還清。等還清了債,他再攢錢在金蘭街租間屋子,開家推拿店。
自打眼睛看不見,他就開始不安,無窮無盡的焦躁纏繞着他,像一種極端的圍剿,使他在黑暗中走投無路。他從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考慮過,考慮自己的未來跟出路。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有刁鴻。刁鴻愛他,又把自己的某些部分給了他。
陽秦說不出來那是什麼,總之,跟刁鴻在一起他會覺得開心。
刁鴻是個相當樂觀的人,在他面前,很多事都不算事,不需要着急,自然會有解決的辦法。他隻需要高興,每天高興地活着。他把一切都當做玩樂,開澡堂子是玩樂,學盲文是玩樂,騎摩托拍戲更是玩樂。玩樂就不能太放在心上,不放在心上自然也就能得到真的樂趣。
當然,除了打拳,以及跟陽秦戀愛。
陽秦也不允許刁鴻心裡還有比他跟拳更重要的東西,實際上,刁鴻确實不在意其他的事。
陽秦把鈔票疊好,往旁邊一放。
“你幹嘛呢?”刁鴻懶懶地挪過去,挨着陽秦。
陽秦知道刁鴻偶爾的調皮,于是故意不理睬他。
刁鴻見狀便将腦袋枕在陽秦的大腿上,翻身,一把摟住他的腰,臉埋進他的小腹,親密地蹭一蹭:“你是不是胖了?”
這一蹭,就讓陽秦發了癢,彎腰笑出聲來。
笑完了,他才說話,是帶着點溫柔的指責:“都賴你天天給我做飯。”
陽秦最近開始吃豬肉了,刁鴻給他炖肘子,烀得爛,肉一進嘴就化開。他慢慢地吃,沒吃出什麼不對勁,一點腥臊都沒有。
陽秦吃的時候還是會想起楊寶元,但那印象很模糊,也不再使他反感。他似乎已經接受楊寶元的歉意跟愧疚,他決定把刀跟死的事一一遺忘。
刁鴻是知道他的,或者說,在戀愛中他更加了解陽秦了。
陽秦敏感且自尊,想得多,記得牢,但又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他能忘,隻是需要新的東西把他心裡的恨跟痛苦擠壓掉。
刁鴻明白,那隻能是愛。别人或許不能愛他,但自己可以,并且可以愛得一心一意,天長日久。
兩人都在想事情,但其實已經想到一起去了。
刁鴻愛戀地埋首在陽秦柔軟的肚腹中,趁機又輕輕咬了他一口。陽秦吃痛,捏住刁鴻下巴,裝腔作勢地闆起臉來:“一大早的,你幹嘛鬧我?”
“一大早的,你幹嘛不理我?”刁鴻看着陽秦,想親他。
于是擡手攀住陽秦的脖子,使他俯下身來。
兩人鼻尖點着鼻尖,刁鴻深深呼吸,嗅到陽秦的味道,他自己的氣息。
昨晚他又弄在他臉上,濃厚而多。陽秦特意去清洗了,但還是能聞到。
刁鴻這時候有些臉紅,咳嗽一聲就想跑。陽秦猛地逮住他,兩人便厮扭着摟抱在一起。
刁鴻一大早精神正好,使出一招小擒拿,輕而易舉就将陽秦壓在身下。
陽秦喘着粗氣,哼哼:“我一瞎子,你還欺負我。”
他以前從不在刁鴻面前特意提起自己的瞎,這是第一回。刁鴻知道他不是生氣,是撒嬌。
這就很有趣了,陽秦是個很少袒露自己情緒的人。
刁鴻心裡覺得高興又甜蜜,他親了親陽秦的嘴唇,松開束縛,手摸到他的腰,往下,托了托他圓實的屁股。
陽秦擡腿輕輕蹬刁鴻:“你又耍流氓!”
“那我不耍了。”刁鴻當真起開了,陽秦又不高興,拉扯着刁鴻的胳膊。
兩人從床上鬧到床下,穿了衣服去院子裡洗漱還在吵。
謝角才正端着臉盆出來,打個呵欠,罵他倆簡直不是人,昨天又煩了他一整夜。
口角發生得很突然,又是沒完沒了。
三樓的窗戶猛地打開,一雙鞋子飛出來,嘭嘭兩聲分别砸在蟹腳跟刁鴻的臉上,趙濃飛鐵青着一張臉斥道:“吵什麼吵,給我上澡堂子看店去。”
趙濃飛打了一宿的麻将,此時困得睜不開眼。她罵完便一把将窗戶阖上,直發出轟的震響。
這響聲驚醒了正在做夢的刁問,他氣得竄起來,但又不敢跟趙濃飛叫闆,隻是跑到院子裡去罵刁鴻。
刁鴻一大清早挨了趙濃飛的打,又挨了刁問的罵,于是急匆匆洗漱完就拉着陽秦到澡堂子去了。
刁問站在院子裡打拳樁,他眼皮一掀,想起什麼事來。
剛剛忘了告訴刁鴻,今天趙姚文要來。
刁問轉頭看向刁鴻飛跑的背影,兀自歎了一口氣,繼續打拳。
他不打算說了,說了刁鴻就又要躲,可能躲到什麼時候?這拳是非打不可的,遲早而已,遲早要過這一關。
刁問打了兩套拳,進屋子裡打電話給陽秦。
陽秦剛到推拿室,他聽完刁問的囑咐,皺着眉嗯了一聲便挂斷電話。
這時,刁鴻挨挨蹭蹭地擠進門來了。
現下還早,沒有客人,刁鴻便調皮地一骨碌躺在推拿床上。他拉陽秦的手,摸他的指頭,一根一根,輕輕揉捏。
陽秦笑了:“是你給我按摩推拿,還是我給你按摩推拿?”
“你昨晚鬧我一整夜,我尋思你該不舒服了,我給你揉揉。”刁鴻坐起來,去摟陽秦的腰,學着他的手法按穴位。
陽秦真叫他按得腿發軟,他嘶一聲,腰便凹進去。
刁鴻使壞,猛地一攬,陽秦站不住,倒在他懷裡。
刁鴻把陽秦按在推拿床上,故意摸他,揉搓他。陽秦咯咯笑,攥住了刁鴻的衣服下擺。
這是孔倩買的襯衫,長短正好,就是略微偏小,刁鴻穿在身上便有些勒胸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