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的時刻到了,他有預感,陽秦想吻他。他隻是微微張開嘴,嘴唇就立即被吮住了。
陽秦有一種急迫的貪婪,他的舌頭那樣笨拙,在刁鴻的口腔裡搗來搗去。他的吻是無意識的,是全出于本能,他顧不了那麼多了,他隻想吻一吻刁鴻。
刁鴻摟緊陽秦的腰,他仰頭,再仰頭,萬千思緒裡全是陽秦。他溫柔地舔舐陽秦的嘴唇,是這台風天的雨水,是陽秦給他的潮濕。
他們吻得氣喘籲籲,好一會兒才分開。可陽秦還是沒說出那句話,現在還不是時候,這樣糟糕狼狽的時刻怎麼能說那句話。
刁鴻眼望着他,突然笑了。
陽秦捧着刁鴻的臉,鼻尖貼鼻尖,這樣他才能看清,看清刁鴻的臉。
笑成彎月的眼睛,挺拔的鼻梁,薄的嘴唇,深情的象征,是上帝的賜予,分明的臉上分明是他的愛。
“你,你——”刁鴻驚喜得說不出話來了,一個吻在臉上如果不能說明什麼,那麼這個落在嘴唇上的急切而熱烈的吻就足以證明陽秦的心意。
謝角才終于在外頭喊了,雨在收勢,所以導演急着拍戲。
最後一條,拍完了就能拿那六百塊,拿了六百塊刁鴻就能去百貨大樓買那隻小勞金送給陽秦。
可陽秦攥着他的手腕不讓他走:“腿都這樣了還怎麼拍?”
刁鴻狠狠跺腳,直到發麻。這下好了,一點都不疼了。他剝開陽秦的指頭,說道:“你坐坐一會兒,我馬馬馬上來!”
他穿上袍子往外走,執意要去拍最後一場戲。
陽秦不放心,跟出去,但跟到片場就不讓進了,被攔在外頭。
陽秦看不見,就去叫謝角才。謝角才心想,多虧陽秦是個瞎子,不然看了非得吓死。
刁鴻不吊威亞,直接從山頂旋身飛下,一邊還要耍劍花。
一套動作自然是漂亮流利,但也極兇險。他的腳踝已經腫了,空中找不到借力的支撐點,落地時便猛然蹲下。
骨頭咯哒一聲,筋都錯扭了。他忍着疼,硬是拄劍站起。
謝角才忙上前去扶,刁鴻已經痛得臉色發白,他走不了路了。
謝角才一米七的小個子,人又胖,簡直無措。
這時,陽秦摸索着沖上來,他一把摟住刁鴻的腰,把人抱了起來。
刁鴻還沒卸妝,被妝造師追着跑。陽秦管不了那些,隻是将刁鴻抱進小棚子,要看他的傷勢。
脫了靴子,捋起褲腳,陽秦伸手一摸,刁鴻的腳踝又熱又腫,一碰他就喊疼。
怕陽秦擔心,後來刁鴻隻是咬着嘴唇哼聲,結結巴巴地說:“沒沒事,小小小傷嘛!”語氣故意顯得調皮輕松。
可陽秦還是皺緊了眉,他從背包裡找出從家裡帶來的藥膏,小心地給刁鴻敷上,又拿出繃帶綁結實,叮囑刁鴻最近都不要亂動。
刁鴻扶着陽秦的肩膀站起來,問他:“那那,那還怎麼下下山?”
陽秦蹲在刁鴻面前,說道:“我背你。”
刁鴻下山之前特意去找了副導演結賬,副導演給了七百塊,說他功夫不錯,以後有活還找他。
刁鴻還來不及說話,陽秦先幫他拒絕了:“我們以後不做這個了。”
副導演嘟哝一聲:“有錢不賺這不傻波一麼!”
陽秦不理,隻是往山下走。
風雨已經停息,濃雲慢慢散開,陽秦看得清楚些了,他一邊拄着壞掉的盲杖,一邊小心翼翼地下台階。他自己倒是不怕摔,是怕摔着刁鴻。
刁鴻想下來,從影視城到山下有幾千幾萬的台階,陽秦本就受了傷,還要背着一個分量不輕的他,怎麼吃得消?
可陽秦不讓他亂動,小瞎子較起真來是兇巴巴的。
刁鴻偏頭看陽秦,兩條濃黑的眉毛擰着,他像生氣了。
于是刁鴻不敢再吵吵着要自己走,隻是老老實實趴在陽秦背上。
一路上,刁鴻結結巴巴地跟陽秦講話,陽秦隻是聽着,偶爾露出一點微笑。
有刁鴻在,他就覺得熱鬧,這熱鬧是令他快樂的,輕松的,使他覺得自己像個正常人,而不是沉默的無趣的瞎子。
謝角才在前邊給他們帶路,也不敢走快,怕把這兩個負傷的殘疾人落下。
三人走到山下天已經黑了,陽秦帶着刁鴻打車去附近的旅館住一晚,謝角才想跟着照顧,但被陽秦拒絕了,他的理由冠冕堂皇:“車子麻煩你騎回去。”
謝角才一拍腦門,倒是忘了還有一輛摩托車。他臨走前搭着刁鴻的肩膀竊竊地說話,陽秦聽見了,故意裝作沒聽見。
刁鴻紅了臉,把謝角才搡開,讓他滾蛋。
陽秦又把刁鴻抱起來,走進路邊的旅館。旅館門口挂着小小的粉色愛心燈,招牌上寫了幾個大字:世紀開心館。
開心,陽秦自然是開心,他沒想好今晚要跟刁鴻做什麼,但至少,他要說出那句話。
而刁鴻,他摟着陽秦的脖子,靠在他懷裡,等到前台的時候,他不斷地搜尋着什麼。刁鴻納悶了,那玩意兒呢,怎麼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