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問躺在地上,眼飛金花,太陽穴刺痛,手腳不由自主地劇烈痙抖。
刁鴻想把他扶起來,但被陽秦阻止了:“别動!”
剛剛聽謝角才的描述,應該是頸椎骨節的錯位,若再搬動可能會造成進一步的損傷。
陽秦蹲下來,他慢慢托起刁問的腦袋,手摸到脖頸。指頭一捏,借用胳膊的力量猛然扭動,隻聽咔哒聲響,刁問驚得瞪大了雙眼。
“好了!”陽秦說道。
刁問坐起來,轉脖子,輕盈,松快,腿腳也不麻了。
刁大武術師嗷嗷地笑,他一個鯉魚打挺,擡臀飛起,穩穩站住,刁鴻跟謝角才都松出一口氣。
這時,站在一邊前來踢館的人抱着胳膊發出冷笑,問道:“還比不比了?”
刁問自知敵不過,便一把揪住刁鴻的後脖領,将他逮了過來,一口應下:“比,我兒子跟你們比。”
刁鴻是不願意比武的,每次出賽都是被刁問逼迫。
刁問恨鐵不成鋼,一拍刁鴻的後腦勺,想罵他,但在衆人面前又不能讓兒子下不來台,他決定等青威武館的人走了之後再好好教訓這個臭小子。
而青威武館的兩個武師卻是不走,他們盯着刁鴻打量。
刁鴻,由他爹親自取了名号:刁飛鴻,蛟江武界的人無一不知。
十五歲出道,在青龍賽上奪得少年組冠軍。打得一手好拳,破玉跟百花飛,招式以快著稱,出手隻見飛影,對手三招之内必然倒下。
然而十八歲之後,這小子莫名其妙地就不打拳了,甚至很少出現在各大賽事上。後來再比招,就開始用飛腿。
不過刁鴻的飛腿遠遠不如破玉拳跟百花飛,曾經意氣風發所向披靡的所謂“葉問十八代傳人”就落到了如今寂寂無名的境地。
刁鴻被這兩人盯得難受,手一揮,叫謝角才送客。
武師一笑,便道:“刁中師,三個月之後龍門見。”
刁鴻眼皮一擡,射出兩道逼人的凜冽目光。
龍門武賽,四年一次,到時各方的武術家都會在蛟江龍門彙合,互相出招比試。
這種類似于金庸小說中的武林大會,刁鴻其實也隻是聽說,并沒有真的參加過。
八年前龍門比武,刁鴻才十三歲,跟在他爸屁股後頭去看比賽。
兩個拳師打着打着就雙雙捂住肚子屙屎去了,奇的是,後邊的幾場比賽拳師們入場沒多久也紛紛下台蹿進了廁所。
刁鴻後來看新聞說,大概是這次舉辦賽事的贊助商阿發大排檔提供了臭豬肉當餐食,導緻拳師們全部食物中毒。
而四年前那一次龍門比武則更離譜,因為刮強台風卷走了兩位宗師級的拳師,這比賽就隻能中止。大家忙着去搜尋宗師,魁首龍頭就被刁鴻拿走了,當成玩具放在櫃子上。
刁問早就想讓刁鴻參加龍門武賽了,可惜刁鴻因為三年前的那件事連拳都不肯練。
好不容易把他逮回武館,苦口婆心地勸,這小子才勉強同意學飛腿。
可對一個拳師來說,拳才是重中之重,飛腿隻是錦上添花,學得再好都不能成什麼氣候。
青威武館的人終于走了,他們在門口出拳,砰一聲将刁問武館的招牌砸成兩截。
這是踢館的規矩,刁鴻雖然生氣,但無可奈何。他走出去,默默地将招牌撿起來。
“刁鴻!”陽秦走出來,叫他。
刁鴻轉頭,陽秦看着他,在明亮的太陽底下卻依然看得不甚清晰。
一個模糊的輪廓,他将兩塊斷裂的招牌捧在懷裡,腦袋低着,像個沮喪的小孩。
陽秦上前,摸到他的手。
修長,皮膚上有疤痕,骨頭略微畸錯,都是打拳弄傷的。
他知道刁鴻在天氣潮濕的時候會鬧病痛,所以總是來問他要黑虎藥膏。
“等你下次打赢了就重新做一塊新的招牌挂上去。”陽秦說。
刁鴻搖搖頭:“不會赢的,我不想再去打擂台賽。”
陽秦沒有問為什麼,隻是說:“那就不打,先養傷,今晚我在推拿室等你,你關了門過來。”
刁鴻感覺陽秦輕輕握住了自己的手,那手心被汗水潮濕,發熱,有一種柔軟的觸感。
他朝陽秦笑,垂着眼睫,是一種暗戀的羞赧而甜蜜的笑。
此時,刁問大師站在玻璃窗後邊瞧着兩人。他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對勁,隻對謝角才發表自己的無盡贊美:“這個小夥子蠻不錯的嘛,相貌登樣,人品也端正,沒想到不是繡花枕頭,正個骨還很像那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