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分,電影停留在狗蹲踞于草叢埋頭大嚼的畫面,旁白解釋此時場景——狗在吃屎。
音響卡殼,四個字不斷重複。
刁鴻腦中轟一聲炸開,臉紅得徹底。他站起來正打算去找老闆娘,老闆娘卻率先進來趕客了。
刁鴻捧着鱿魚幹,一路走一路央求老闆娘多放幾分鐘,至少不能停在這樣不文明不雅緻的時刻。
老闆娘飛來一記眼刀,罵道:“六百塊錢能看什麼,六百塊就隻能看到狗吃屎,再來吧!”
刁鴻不多話了,他氣哼哼地自認倒黴,于是轉頭看向陽秦:“你,你,你下回還還願意再再再再跟我,來來來——”
“好。”陽秦答應得痛快,他慢慢伸出手去,刁鴻忙上前拉住他,“我,我我帶帶你。”
兩人不經意就牽起了手,胳膊貼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
走到外面的舞池,五彩的琉球轉動,燈光落在刁鴻臉上。
陽秦轉頭去看,他看得很模糊,沒有輪廓,隻有些渙散的光斑。
可是它們缤紛,絢麗,仿佛小小的飛舞的蝴蝶。一會兒在刁鴻的眼睫上停留,一會兒又落在嘴唇,像留戀某種目光,又像要接吻。
陽秦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被狠推了一下,失重般向上,又猛地墜落,但他跟着刁鴻走,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
兩人到碼頭的時候接近十點,輪渡已經停運。
“對對對不起,沒船船,回回不去了,我,我——”刁鴻撓撓頭,以小心翼翼的眼神觀察陽秦,生怕他不高興。
“那在這裡住一晚,明早回去。”陽秦提議。
刁鴻我我我了半天才很不好意思地說:“沒,沒沒錢了呀!”他把頭埋得低低的,覺得自己顔面盡失。
“我有。”陽秦說,“我們去找旅館開房。”
旅館,開房,粉燈暗室,胳膊,腿絞腿,圓屁股。
刁鴻又想起那張被謝角才逼着看的“愛之初體驗”光盤,他猛烈地晃動腦袋,在心裡大罵自己流氓下作。
刁鴻做思想鬥争的同時,陽秦從口袋裡掏出了鈔票。
一百二,他出門前點得清清楚楚。
陽秦覺得慶幸,好在錢不多,隻夠開一間房。他搭了下刁鴻的胳膊,說道:“走吧!”
刁鴻走在前面,拉着陽秦,一直把他拉進對面的珍心愛侶旅館。
門口兩片塑料珍珠簾子,掀開,露出前台疲倦的臉。她打了個呵欠,給兩人辦理入住之後就甩給他們一盒套,懶洋洋地說道:“歡迎光臨,本店贈送。”
刁鴻臉紅得發燙,他不敢拿,扭頭就要走。
陽秦問他贈送了什麼,刁鴻胡亂敷衍着,前台幹脆把東西塞進陽秦手裡,說道:“套,就兩隻,省着點用。”
刁鴻哼一聲,瞪了眼前台,拉着陽秦上樓。
陽秦跟在刁鴻身後,他捏着小盒子沒說話,隻是笑。
這笑中帶着一點俏皮的壞,可等到了房門口,刁鴻一停步,回頭,陽秦便又收斂表情,恢複了他的一本正經。
刁鴻開門,領陽秦進去,之後就站在床前不敢動。他如坐針氈,不知道自己要說點什麼,做點什麼,直到陽秦問他:“你洗澡嗎?”
“洗。”他如得大赦,拿了毛巾罩住頭臉,迅速進浴室裡去了。
隔着毛玻璃門,刁鴻去看陽秦,一顆心還是猛跳個不停。
連跟他說話都結巴,眼下孤男寡男獨處一室,刁鴻緊張得血氣奔湧,背上都是汗。他胡亂洗了個澡,要推門出去才想起自己沒衣服穿。
刁鴻光着身子,急得無法,隻好拿浴巾往腰間一裹,正義凜然地走到床邊。
可一見着陽秦,刁鴻還是覺得自己過于樂觀了。
陽秦擡頭,大眼睛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