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兩個多月,仲秋更替至寒冬。
從最基礎的排線、長線條,學到透視關系,再到起型。
季瑾年沒和唐玥商定具體的時間,并不讓她将這件事當做某種必須完成的“課業”,怕給小姑娘徒增壓力。
“有空随時過來,或者哪次輔導結束,随時可以開始。”
高一上學期的課不算少,但每周零零散散地抽出幾個小時,對唐玥來說不成問題。
她學得很慢,光是排線就花了一個半月。
期間的每節課間,隻要有空就從筆袋裡翻出鉛筆嘗試練習。說來也奇怪,她做輔助圖線的時候不會手抖,可在草稿紙上試着打線,知道自己在為了素描打基礎,手腕就有些發顫。
起初一排線彎成各不相同的七扭八曲,調個方向去看,流暢度比幼兒園中班寫的“一二三”都不如。
季瑾年教她,不去設想往後要畫到什麼程度,隻盯着眼下的這一筆。
很好理解,卻又很難做到的一句話。
唐玥試了許多個小時,才勉強達到女人定的标準。
「早安,昨晚睡得還好嗎?」
「姐姐早安,睡得很好,你呢?」
自從學畫的第一天起,這段對話幾乎每天早上都要在聊天框裡重複一遍。有時候唐玥起得稍微早一些,會主動發過去“早安”,交代昨晚睡得怎麼樣。
當然,唐玥也習慣了每晚入睡前,互相道一句晚安。
「今晚要不要過來吃飯,阿婆說冬至包餃子,羊肉餡的愛吃嗎?」
「愛吃!謝謝姐姐[兔子比心]」
居然都到冬至了。
唐玥點開系統日曆,今天是周日。看着剩餘沒幾天的年末,她不由垂下眼,有些出神。
自從入了冬,天黑得一次比一次早,今天應該是最早的一次。
傍晚五點四十分,到校自習的放學鈴聲打響,唐玥擠在人群裡出了校門。寒風裡早就有了冬意,盡管生活在偏南方的城市,該有的濕冷還是逃不過。
将毛絨兔子帽系得緊了些,耳朵頓時被捂得更嚴實,吹不進一絲風。
毛絨帽是季瑾年送給她的。
當時打開副駕駛看到紙袋,唐玥怔了怔,轉身要往後排坐,卻被女人笑着叫住,說那是送給她的禮物。
“慶祝我們玥玥學完排線,之後可以學下一步了。”
季瑾年送的時機正好,沒兩天就趕上大降溫,唐玥戴着很喜歡。
和郁揚說完再見,唐玥匆匆往小區走。
早上她和季瑾年說好了,放學就過去跟她們一起包餃子。
等進了小區,路燈在地面上映出顯眼的斜長影子。唐玥瞥見自己頭上的兩隻毛絨垂耳,擡手摸了摸,将它們豎起來晃了兩下,又忍不住揚起唇角。
冬風刮得手有點冷,臉頰也難免被吹到一些。
等唐玥手紅臉紅地敲開門時,撲面而來的空調暖風把寒意都吹融在門外。
她摘下圍巾帽,挂在玄關衣架上,發頂少不了有一些亂。
背着書包剛換好毛絨拖鞋,就被季瑾年摸了腦袋:“玥玥,路上冷不冷?”
“今天還好,不過風有一點大,阿婆晚上還是不出門散步了吧?”
唐玥将書包放在沙發邊角,後半句是朝季瑛說的。
自打入了冬,有時候天氣太冷,兩人會勸着季瑛等暖和一些,或者白天正午的時候出門散步。
季瑛正從廚房裡端來醒好的面團,樂呵呵道:“好,阿婆聽玥玥的。”
餃子是從和面和餡開始。
季瑛當年讀完大學,在北方工作幾年才回來教書,也養成了餃子要煮現包的習慣。
桌案撒上薄薄一層面粉,季瑛分好劑子後一塊塊擀成圓皮,季瑾年和唐玥就在一旁負責包餃子。
指尖蘸水,舀餡捏褶,唐玥的動作比季瑾年還要麻利幾分。
季瑾年把手裡剛包完的一隻放過去排排坐,忍不住戳了戳唐玥包好的餃子,比自己的看上去漂亮許多:“玥玥真厲害,包得又快又好。”
唐玥被誇得不好意思,“姐姐也很厲害。”
“年年得有好幾個年頭沒包過了,餃子比你包得差遠了。”
又一小沓餃子皮推過來,季瑛在一旁拆台,“玥玥多教教你姐姐。”
季瑾年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唐玥一面放慢動作教着,一面想起往年的冬至。
姨媽家也會過冬至。可唐從薔工作忙,小時候煮速凍水餃,再大一些,包餃子的活就落在她和兩個表妹身上。
每每醒完面,表妹們糊弄着包完幾隻餃子就打鬧進了房間,等她煮好餃子才準時準點地出來吃飯。
唐玥本以為今年會是一個人過冬至。
昨晚還在猶豫,是去超市裡買速凍水餃對付一頓,還是自己醒面拌餡,簡單紀念一下出來獨住的第一年。
收到季瑾年消息時,卻想象出和她們一起包餃子的畫面。
唐玥和季瑾年動作越來越熟練,本來也就隻備了兩頓的量,面皮和餡很快就見了底。
季瑛留下最後幾個劑子,将兩人趕去洗手看電視,“阿婆來包剩下幾個銅錢餃子,待會一起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