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初曉，金黃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鴉羽上，鄭雲瀾顫了顫眼睫，緩緩睜開眼睛。

怎麼睡着了？她揉揉臉，什麼時候能一覺睡這麼久了。

來到鏡子前，努力辨認臉頰一側的幾抹暗紅，她呆滞幾秒，終于想起來自己要做的事。

上次這麼看自己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想。

以前的狀态差勁到自己都不想端詳自己，總感覺下一秒就要離開人世一樣，膚色蒼白，黑眼圈顯眼地挂在面上，眼神遲鈍無光。

視頻的時候，鄭禹瀾開玩笑說：“我猜你剛熬過夜，但是現在的樣子比之前剛睡醒都要紅潤很多，剛才他們還叫我勸你回來呢。”

鄭雲瀾一笑：“他們不是說我看起來很累？”

“表象而已，我才是那個慧眼的人。”

思緒回轉，鄭雲瀾在腦海中規劃好要做的事，施施然出了門。

她難得從麻木的程序化生活中醒過來，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對即将發生的事生出一絲雀躍與期待。

難道是因為這幾個月沒上班？

道路兩旁的樹枝打下光斑，遠處白雲湧動，碧海藍天。

鄭雲瀾繞道去出租屋，确認那個男孩仍然安穩地待在那裡之後，又去看望林安姐弟，林钰也不像初次見面那樣畏畏縮縮，反而能大方地跟她問好。

這時武帆發來消息，說衛漣短暫醒了四分鐘，情緒有點焦躁，問鄭雲瀾放不方便過來。

她告别兩人後來到一處水果店，挑了四個禮籃。

店主看着碩大的籃子，擔憂道：“能拿得了嗎？我們可以配送的。”

鄭雲瀾搖搖頭，在店主震驚的目光下輕松拎起幾十斤的東西，穩穩當當地遠去。

軍部那邊送不進去啊，她歎了聲氣。

醫院裡仍舊是熟悉的模樣，似乎認識衛漣之後總是往醫院跑。

叩叩叩——

“請進。”病房内傳來略帶差異的聲音。

病床上躺着兩個年輕的alpha男孩，兩人一左一右地吊着條腿，原本輕松的神情在看到鄭雲瀾的那一刻猛地繃緊。

鄭雲瀾将水果放在兩人床頭，頗為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昨天吵到你們了。”

她和衛母起沖突的時候，離樓梯最近的兩個病房門開了條縫，她注意到裡面的人嘀咕些什麼，沒一會兒武帆他們就趕過來了。

兩人手忙腳亂：“我們那時候也醒了，哈哈太客氣了姐！”

“對對對，我們剛好要去廁所來着！”

鄭雲瀾和善地笑笑，整個人和那天的陰郁兇狠全然不同。

她又客套了幾句，說：“不打擾你們休息了，祝你們早日康複。”

“好的好的！”兩人忙不疊地點頭，蓦地又意識到自己該說些什麼，一時憋的臉色漲紅。

她沒有繼續讓兩個内向的人窘迫下去，點頭示意後關上了房門。

确認她走後，一人如夢初醒：“她看起來人還怪好的……吓死我了，怎麼都瞎傳啊？”

另一人說：“可能光誇大一面了？那天她踹人的樣子真的跟衛教官很像……嘶，别說了，我是病号，不能想他。”

“倒也是，但是是别人先打她的啊，不能不讓人還手吧。”

“……她都能跟衛教官談戀愛，那一腳下去也夠omega受的。不是，你别提了！能不能有點邊界感，病假呢提什麼工作？”

兩人一言一語地聊着，鄭雲瀾全然不知，照着流程在對面病房又來了一遍，不同的是這邊的兩個alpha健談許多，眼底八卦的光簡直要噴出來；兩人又不好直接問，拐彎抹角地講衛漣在軍部的事。

鄭雲瀾饒有興趣地坐在一旁，站在從未見過的角度去認識衛漣的另一面。

沒想到他們對他的評價還挺高。

房門再次被推開，來人拎着兩袋子零食，錯愕地問鄭雲瀾：

“你怎麼在這兒？”

鄭雲瀾掃他一眼：“賠禮道歉。”

“啊？”李昭不解地看向兩人，“她把你們也打了？”

“……”鄭雲瀾眯眯眼睛，“怎麼你嘴裡我見誰打誰？”

“哈哈沒有，來探望傷号。”兩人打圓場，“我記得你們是同學來來着？”

“嗯，高中在一個班。”李昭随手把袋子丢給他們，摸出一瓶牛奶遞給鄭雲瀾，“喝不喝？”

他的身影隐匿在昏暗的角落，與十幾年前的午後重疊在一起。那時王嵘将紀年堵在廁所，鄭雲瀾看到後把李昭搖過來，一群人的争鋒相對在教導主任氣勢洶洶的怒聲中歸于平靜。

李昭也是像現在這樣，從卷子堆疊的抽屜裡扒出幾瓶飲料，看看本該上初中的鄭雲瀾，反手一瓶牛奶遞到跟前，問：“喝不喝？”

“哎？能聽到我說話嗎？”李昭在她面前揮揮手，“你沒休息好吧？”

“……沒什麼，走神了。”鄭雲瀾接過牛奶，向門口走去，“謝了，先走一步。”

壓在神經上不堪重負的東西，正在一點點卸去力道。

檢測生命體征的儀器發出規律的跳動聲，鄭雲瀾的眼神觸摸衛漣棱角分明的面龐，安靜地靠在一旁。

他折斷的手臂打着石膏，其他地方看起來沒什麼外傷；但是各項指标卻不甚樂觀，需要相當長的恢複期。

夏秋安慰她慢慢養就好了，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就是恢複期會比較虛弱，甚至悄悄和她說這段時間他的力氣會小得出奇，傷口愈合能力也會下降，讓她動手的話收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