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道:“你和張玄陽到底有什麼過節?”
他拿了罐藥草“咚咚咚”搗得震天響,仿佛他手下就是張玄陽:“過節?我與他是不共戴天之仇!”
“二十年前,我上山采藥時,遇到了夢兒。”他聲音因追憶亡妻柔和起來,“她正被人追殺,蓬頭垢面的,唯獨眼睛生得極美。我将她藏在地窖裡,躲過了那群人。她不會說話,我想将她醫好,她執意不肯,”他頓了頓,厲聲道,“後來我才知道,她是被她師父毒啞的。”
“難不成她是婆羅教的人?”據我所知隻有我們婆羅教才有這種習慣。
談旌冷笑道:“她師父乃是芙蓉山莊的澹台善。”
“現任莊主柳婧的師父?”
“不錯!她該叫澹台惡才對!”他惡狠狠道,“她自己的女兒與人私通,做下醜事被人發現,她卻要堵所有人的口!”談旌沉聲道,“夢兒正是撞破了秘密,才被她毒啞!”
他口中的夢兒想必就是當年名動江湖的“芙蓉三姝”之一的“師無夢”。想不到其中還有如此内情。
“那你該殺去芙蓉山莊才對。”
“哼,你以為我沒有麼?”他鼻中喘着粗氣,許是這陳年舊事太久無人傾吐,心中憋悶,他竟對我一五一十地講明,“澹台善和她那女兒竟在我找上門前都死了!真是報應!”
“死了?”
“不錯!哈哈,說起來這還是你老子幹的好事!”
我驚道:“白放歌殺了澹台善母女?”柳婧在登雲峰恨不得吃了我,原來還有這層原因。
他以為我不信,憤憤道:“怎麼?你老子殺的人多着呢!可恨我以為夢兒的仇已報,真是蠢笨如驢!一切都是張玄陽這老小子搗的鬼!是他殺我妻兒,我與他不死不休!”
我想了想,道:“你靈台仙算不上什麼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人家堂堂昭明樓樓主,殺你妻兒做什麼?”
“你知道什麼?!”他一掌拍向桌子,桌子應聲而碎,“他這個裝模作樣的小人,不過是為了《太一真經》罷了!”
總算被我問出來了。他絮絮叨叨那麼多,無非讓我替他殺人。可沒點好處,我憑什麼幫他?
隻是沒想到他的功夫竟與此書有關。
我因眼盲,曾将尋書之事交付千重與花落,命他們暗中打聽。花落曾書信與我道,有關此書的消息甚少,他費了不少功夫才打聽到。聽說是一位玄心道長于二十年所創,可惜幾乎未經面世便遺失了,玄心道長也不知所蹤。書中内容無人知曉,找起來更是毫無頭緒,沒想到今日卻得來全不費工夫。
談旌不知我心中所想,接着道:“想來你也不知道,《太一真經》是至高無上的心法秘籍,夢兒從芙蓉山莊藏書閣無意看到,送與我當定情信物。然而它精妙無比,非朝夕得以學成,我一直随身攜帶,以便時時參悟。豈料張玄陽趁我上芙蓉山莊尋仇時,假作求訪尋醫,向夢兒逼問那秘籍下落!可笑我日日鑽研,到頭來卻因為這破書家破人亡!夢兒為護我和青青竟慘死他劍下!青青才剛學會走路,一樣沒逃得過他狠手!”他咬牙切齒道,“張玄陽這個惡毒小人!”
他說得憤憤,我卻疑惑:“你如何肯定是他所為?”張玄陽再怎麼說也是正道中公認的一代宗師,多年來都是一副仁德正義的模樣,為一本秘籍殺無辜之人,的确讓人難以相信。
“我自然有十足的證據。”他言之鑿鑿,不似作假,但分明不想與我多說了。
不過我也不在意,隻更想知道《太一真經》的下落。
我感歎道:“靈台仙人能有如此功力,想必已然參透了《太一真經》了。”
他走近幾步道:“小子,你也不必激我,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我要你幫我殺人,自然不會虧待你。這《太一真經》我研習二十餘年,也隻學了四五成,一是因為我乃醫師之身半路出家,二因我拿到的并非全本。張玄陽近些年不知得了什麼機緣,功力突飛猛進,我不是他的對手。”
我心中一驚。張玄陽何時這麼厲害?我傷前與張玄陽應是半斤八兩,即便我傷了右手,也不至于差距如此懸殊。
我猛然想起半月前在登雲峰上,張玄陽并未出手。
若說本來我對殺張玄陽的興趣不大,現在可以說增加了幾成。《太一真經》隻一部分便有如此威力,若學了完全……
他接着道:“這秘籍當有三本,我手中是中間那冊。方才我為你疏通筋脈時,隐約感到你體内有一股相和之力,想來是你機緣巧合習得另外一冊,若你應了我,我的這本雙手奉上,這對你今後的修煉可是大有裨益。”
這話不假,我亦感到他輸給我的内息十分熟悉。離元掌是白放歌自創,内力自然也與之相應,沒想到竟與《太一真經》有淵源。
我道:“我怎知你話裡真假?張玄陽武功極高,萬一你诓我,我豈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談旌冷笑道:“信不信由你,你不殺,我自然能找别人去殺。”
話雖如此,我卻知道他不過外強中幹。武林中能與張玄陽對打的本就少之又少。除卻各大門派掌門便隻有我這個魔教頭子。他總不能去找那些個正道人士自相殘殺。
好久沒人說話,浴桶裡的水已完全冷了。他手一拂,拔出我後背及頭上銀針。眼前的黑暗似乎淡了一點點。
“希望明日我來的時候能聽到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