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搖橹聲若隐若現。身下的船闆一晃一晃地,微腥的風鑽入鼻尖,水聲忽遠忽近,襯得人聲斷斷續續。
“送去哪?”
“靈猿島。”
“喲呵,他‘靈台仙’不是号稱不見人麼?”
“聽說這是他上島前的舊識。”
“他竟然還願意救人……啧啧。”
我想再聽下去時,又一陣浪打得我腦袋直晃蕩,再加上未褪去的藥力,我很快又暈了過去。
待我真正清醒時,黏膩的脂粉香氣蕩然無存。
渾身暖洋洋的,似乎這房間陽光很好——就是床闆硬了點。
我手撐着床準備起身,卻發現手下凹凸不平,手感像是沙礫,間或雜有幾根細草。
是石闆。
看來大夫脾氣不太好,直接把我丢在地上了。
我提氣運行。雖然渾身酸軟無力,但至少内息并未流失,我這才放下心來。
這凝煙的“醒複醉”還真是厲害,不知她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眼下四周寂靜,凝神細聽也隻有潮汐之聲,我想起之前在船上聽到的細碎聲音,猜測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靈猿島。可竟然聽不到一聲猿啼,甚是奇怪。
正在我納悶之時,有輕微的腳步聲靠近,緊接着一人淡聲道:“喲,醒了。”
是個男子,聲音聽起來約莫三十多歲,離得近了能聞到他身上的藥草氣味。
“陽光挺好,”我贊歎道,一邊敲了敲地面;“就是睡在這有點硬。”
他冷哼一聲道:“我怕你弄髒我的床。爬起來跟我走。”
語氣挺橫。
但我一向識時務,于是從善如流地從地上起來,跟着他的腳步聲一路往離水聲更小的地方去。
我原本打算敵不動我不動,沒想到這人比我還能忍,從走路到進屋,甚至到把我扔進浴桶,他也愣是一句話沒說。
我忍不住了,隔着蒸騰的水汽對着那邊忙活的人問道:“靈台仙?”
他沒回話,過了一會走過來,對着我身上幾處大穴就是一頓紮針,然後問道:“瞎了多久了?”
小命在他手裡,是以雖然他态度極差,我也不能和他計較。
我老實答道:“小半月了。”
他又在我頭上紮了幾針道:“嗯,那瞎的不久。”
跟這人說話顯然不是件愉快的事,但該問的還是要問:“步青山呢?”
“沒死。”他認識步青山,看來真的是靈台仙。
我又問了句:“千重呢?”
這次他卻說:“不認識。”
不認識?他沒見到千重?
“是不知道他的名字還是沒見到?”
“沒見到。”他又補了一句,“你廢話太多了。”
我心道等老子哪天能看見了一定把你往死裡揍。
“你打不過我。”他仿佛能讀到我心中所想,“所以不要白費功夫。”
打不過他?雖說我并未表明身份,但聽他語氣也并不像吹牛,難不成還是個隐世高手?
我不禁奇道:“敢問閣下何門何派又師從何人?”
“你問我就要答?”他往我肩頭又紮兩針,疼得我嘴唇發抖,“既然答應了步青山,我就一定能把你治好。但我勸你最好老實一點,不然有你受的。在這泡着,半個時辰後起來。”
“砰——”門一關,周遭再次靜了下來。
我被這人弄的心裡不大痛快,想起身給他來兩掌,但渾身大穴都是針,身上提不起力氣,熱氣又熏得我昏昏欲睡,隻能把腦袋搭在浴桶邊上勉強眯一會。
這地方怪得很,明明是深秋卻絲毫沒有寒涼之氣,但靜谧之中又給人森然之感。
靈台仙說他并未看到千重,那千重去了哪裡?
我們自是從餘音樓脫身的。嶽州地處靈犀渠、瑤江、通月江三江交彙處,前兩條縱貫南北,唯通月江東西奔湧,但它們通往三個方向。況且自我昏迷到蘇醒究竟過了幾日,實在太難判斷。
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如此大費周章地隐匿所處,甚至連千重也進不來。
我心頭煩躁。自打我從登雲峰下來就一直百般受制,真是窩囊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