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商繼續,“當邝太同她兒子出現的時候,我以為想報複我的人是她們兩個,又或是受邝勇浩指使的。直到邝秀瑛出現,我才知道她對當年的怨氣還未纾解完。她不止是恨邝勇浩兩夫婦重男輕女,不止想要多分身家,她根本連自己被邝家收養的事實都十分怨恨。”
“她是被收養的?”齊滄海驚問。
徐叙接着問出他好奇已久的問題,“其實你同邝秀瑛之間到底有什麼連結?如果隻是陌生人一個,當時以她的環境,再多錢你都不會做她的生意。”
“在我幼年接受換腎手術之後,曾經住在醫院休養過一段時間,就在那時我短暫結識過邝秀瑛。她是其他兒童病房的,我看她的模樣,估計她應該小我好幾歲。我不知她當時具體是因為什麼原因入院,可能是在病房無聊孤寂,她經常跑來我住的病房,找一些哥哥姐姐聊天,也包括我。她告訴我,她是被收養的,但是養父母對她很差,動辄就罵,再嚴重一些就打,說有時甚至會被關禁閉,不給飯吃,不給水喝。”
“後來有一日,她突然跑進來哭着說她養母過來了,要接她回家,她不願意,求我們讓她躲藏在我們病房。當時病房所有病童都應承幫忙,包括我也不例外。結果護士帶着邝太逐間病房尋人,終于尋到我們這間。一開始我們所有人都死口不認見過秀瑛,但偏偏這時我養母也過來了,她聽說邝太在尋女兒,同為母親她感同身受,她勸我們所有病童都積極幫忙尋找。”
“我向來很聽養父母的說話,如果我撒謊,我知道一定會令養母傷心。所以我改了口,我告訴邝太,秀瑛躲在我們病房的衣櫃裡面。最後秀瑛被邝太接走了,我至今都忘記不了秀瑛被帶走之前回頭看我的眼神。即便是孩童,被背叛的時候也會十分怨恨。”
“所以當她來找你的時候,你認出她是當年的那個細佬女?你内疚當時供她出來,累她被帶回邝家?所以你才應承幫她争身家?”
商商沒否認。“當時我們都在背後查過,邝家确實重男輕女,對兒子注重培養,對秀瑛就疏忽照料。還有他立的平安紙可以證明,他确實十分偏心,對秀瑛這個養女根本沒多少父女情。外人怎麼看我們這一行,你我心中都很清楚。我接的每一單,雖然有我的判斷準則,但放在外人眼中,根本談不上哪一單比哪一單更加高貴,更加值得我去做。”
“我确實因為當年的事而更加心痛秀瑛的遭遇,當時我已經覺察出她對邝家的怨念很深,或許會走極端,我擔心如果我拒絕了她,她會尋求更激烈的手段,我不想她到時回不了頭。所以當時我向你保證過,我隻會幫她争取适當的身家,但絕不會對邝家造成更大的傷害。”
“後面出現的事,你同我都始料未及。隻能說我是被同情心削弱了判斷力,沒能預估到之後的一環又一環。”
“邝秀瑛不是分了錢就去外國了嗎?回來尋仇就是為當年你供她出來的事?哇!那她記恨心又真是特别重喔!”齊滄海聽得直歎。
“話說回來,她應該是以其他身份資料申請過護照,所以我們在商小姐被禁锢的時候沒查到她入境的記錄。”
“她其實一早返來香港了。”商商說,“所以沒可能在近期的記錄中找到她。如果我沒猜錯,從她回來的時候開始她就一直在籌謀,怎麼擄走我,選在什麼地點,怎樣傷害我。”
徐叙聽得心痛不已,關切地問商商是否需要先歇息一陣,被她輕輕搖頭拒絕。
“警察很快會得知我已經蘇醒的消息,很快會過來向我取證。這些事實我應該先講給你們知道。”
“邝秀瑛與獄中的邝勇浩約定,如果不想她一直纏着邝太和他兒子不放,就要把餘下的身家全部轉移到她名下。邝勇浩很可能是因為知道他一日未死,這個養女一日都不會放過他,所以情願在獄中自殺。邝太帶着兒子在離島避世生活好幾年,是得到邝秀瑛通知,才去别墅彙合我。”
“那兩母子,非但不想傷害我,甚至還向邝秀瑛下跪,叫她放過我。說當年的紛争歸根結底不怨我,是邝家欠她的。在她們争執之中我才知道,邝秀瑛在外國遭戀人背叛,以合夥做生意的謊言卷走了她大半财産。再加上她平時就揮霍無度,當年我幫她争到手的身家早就已經所剩無幾了。”
“邝勇浩的确重男輕女,希望将來自己一手創辦的企業能交到兒子手上,卻無奈與邝太結婚多年,兩人始終無所出。絕望之際,他們決定收養。起初是想收養一位男童,但一時沒遇上合适的。後來又聽其他類似情形的夫婦分享過,一開始收養了個女童,結果招來了個親生兒子,養女有招福的意外作用,于是就想着效法,幹脆收養一名女童。”
“邝太原本屬意的女童不是邝秀瑛,她當時的姓名還是張詠恩,而邝太鐘意的另一位女童比起那年的秀瑛還要年幼。但每次邝太去福利署,秀瑛都表現得十分親熱,說邝太是她夢想中的媽媽,最終令邝太改變了主意。”
“争執中邝太還透露了一個訊息,禁锢我已經不是邝秀瑛第一次想要傷害其他人的身體。曾經在她兒子出世之後,邝秀瑛因為妒忌,趁他們夫婦出埠,将細佬從幼稚園接走,關在邝家用來度假的别墅中控制了整三日時間。”
“所以我确實應該内疚,當年明明邝家與邝秀瑛之間的緣分可以在病房得到終結的,是被我延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