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纾思忖半晌,問道:“你查訪戶籍時有沒有聽說過,城裡還有老人記得的什麼傳說,諸如聖女、神樹、失散的僰夷部落?”
駱昀徵眼神一亮,“有!雖不是親口明說,但我見不少人家裡挂着鹿和少女同處的畫像,還有一棵大樹。”
“那就是了!”纾纾喜道:“這些都是傳承上千年的神話和信仰,不可能因為分裂遷徙,就一夕之間忘卻,都還存着影子的。”
“是。”駱昀徵點頭贊許,“若能讓诃摩谒來做首領,歸攏人心,确是目前最佳辦法。”
“所以現在,先救人。”纾纾緊張将身一傾,盯着他,這擔子仿佛瞬間移到駱昀徵肩上,讓人頗感沉重。
“好吧。”
她松了口氣,無力将身體一癱,道:“快快上吃的,我要餓死也”。
纾纾囑托駱昀徵将朵圖從城外接來,兩人看着一桌飯菜,眼冒金光。
“快吃,再帶點兒回去給诃摩谒和奶奶。”
“嗯嗯嗯。”朵圖口不能言,飯菜塞她滿嘴。
駱昀徵在一邊布菜、倒茶,無微不至。
“對了,我尋不見你,回曹川給莫少将軍寄了封急信,他要是知道,必定想回來。”
吧嗒一聲。
纾纾還未接話,朵圖手裡的雞腿突然掉到桌上,空舉雙手,呆愣愣懸在那裡。
兩人狐疑望去,她尴尬咧嘴一笑,“抽......抽筋。”
腦子裡有些細碎光亮一溜,纾纾記得,阿娜惹在宮裡很是惦記莫偃戈,但并非好感,莫非,是替朵圖問的?
看了看駱昀徵,此事先按下不表。
“要是回來,你先幫我拖住他。”纾纾道:“再給我一些時間,他那脾性......我不想傷害部落裡的人。”
“明白。”駱昀徵應承下來,看她們吃了幾口,似想起什麼,又問:“那你和诃摩谒的事,我該不該說?”
她突然記起那個夢。
不說,莫偃戈必定要來“解救”她,變成綁架案,诃摩谒不會好過;說了,他更不會同意,莫偃戈絕不能讓纾纾跟什麼僰夷人夫唱婦随,何況在那種艱苦地方。
纾纾撓撓頭,蹙眉道:“你就說我去當細作,不費一兵一卒幫他把這事兒解決。”又扭頭向朵圖說:“這句是假的,權宜之計。”
“我知道。”朵圖垂着腦袋。
總算把事情暫且料理,駱昀徵勸二人在珀耶休息一晚,養足精神,他去帶兩個擅接骨的郎中來。
“大人,辛珍的肩也傷了,先給她看。”朵圖追出門拉住駱昀徵。
“小妹也傷了?”他大驚。
“不不不,隻是被石頭撞了一下,不礙事兒。”纾纾倚在門口忙道。
但他佯裝耳聾。
翌日,駱昀徵抓來一個大巍人,一個僰夷人,皆是骨科博士。好生解釋他們肯定不信,駱昀徵也不啰嗦,用武力強逼,逼得兩個男人淚眼婆娑,就差磕頭求饒。
好容易說定診金,推門一看,烏泱泱的一大群僰夷壯漢圍在門口,兇神惡煞,滿面憎怒。纾纾了然,他們肯定以為捉了人要被殺,僰夷的好醫師罕見,怨不得。
駱昀徵隻好拱手分辯,無奈怎麼大聲都平息不了群情激憤。那僰夷大夫本就不願,一聲不吭。反倒朵圖站出來說話,她的僰夷語最流利,又是個姑娘。走上前去,捧一張笑臉,一個一個苦口婆心勸。
纾纾一句都聽不懂,立在一邊幹着急,此刻才知老祖宗統一文字的妙用。
人群喧鬧不已,議論紛紛,過了半個時辰,衆人的臉色才緩和五分。就當纾纾以為一切能順利進行時,街角齊步跑來兩隊大巍士兵,兵甲完備,邝攸騎着高頭大馬領路在前,一身威風凜凜,盛氣淩人。
纾纾暗叫不好,哪個嘴快的傳這麼遠。
方才些許平靜的人群,此刻忽又慌張起來,轉瞬皆成警戒之态,一個個弓步紮穩,憤憤看向馬背之上。
邝攸抽劍一指,厲聲朝他們喊話。不用譯,纾纾猜得到是些威吓彈壓的語句,此時恰得其反。
果然,朵圖歎聲跺起腳,求助朝她望來。
也不知哪句不對付,大巍士兵齊齊把兵器舉出,對準僰夷人,滿場嘩然,兩邊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等不及駱昀徵向邝攸解釋了,纾纾轉身向裡把卧房門推開。
這莫家軍,兵練得蠻好,就是缺根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