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朵圖送來一些吃的,還有一把粟米,“他這兒有陶鍋,那角落裡有些幹柴,你先湊活過明天。我後日再來。”
纾纾抓住她小臂,“明日有什麼事嗎?”
“明日我們去祭壇舉行甸司繼任典禮,你小心别往林子裡跑,再叫什麼咬了,可沒有解藥。都吃完了。”
“好。”纾纾颔首。
如今吃什麼都一樣,隻要活着,她都咽得下。
纾纾換回來時的衣裳,坐在屋前發呆。
門被早晨闖入的三個毛頭小子毀了,撇在地上,叫雨水一沖,濕漉漉的。她歎口氣起身将它撿起,立在牆外。
翌日一早,隐隐聽得遠處有絲竹鼓聲,歡騰不已,一直熱鬧到傍晚,她好奇往聲音那邊走去,見到樹影間有焰苗竄動,便不再前行。那兒定是他們燃的篝火。依稀能看到人群攢動,一圈一圈圍着,齊唱她聽不懂的祝詞。
月明星稀,路上借光采撷,纾纾摘下幾朵野花别在耳後,踏着清輝,往回走。自出皇城,她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會認路,隻要走過一遍,她都記得。
還沒到,窸窸窣窣響聲便傳入耳朵,她以為遭賊,忙提裙奔跑。待到看清那影子輪廓,步伐卻急促一停。
诃摩谒在修理破門,彎着腰,一手系繩,一手撐門,繩子另一端咬在嘴裡。他專注得很,眼前忽伸進一截白色藕臂。
“我扶着。”纾纾道。
他的動作略一頓,随後麻利将門縛在門框上,來回提拉,确認可以周轉。
纾纾已松手行至屋内,她脫去鞋襪,又光着腳去外頭把接滿雨水的陶盆拿到門前,捧幾抔水将臉洗淨,又潑在腳上擦了擦,最後才轉身欲朝裡走。
诃摩谒靜立觀察,始終一言未發。這時候一個跨步上前把她抱起,輕輕放在獸皮之上。轉身去櫃子裡翻找,尋到一張邊角布料,單膝跪着,擡起她的腳腕。
“大巍人說,寒從腳起。”
纾纾淺笑,“你們都不穿鞋,也不見感染風寒。”
“多淋幾次雨,總能病倒一回。”他道,一邊仔細替她拭幹。
等放落手裡東西,诃摩谒擡起頭。
那一套甸司裝扮她已見過,隻額心這一抹朱砂紅,讓他俊朗的臉龐多了幾分肅穆。纾纾伸手撫了撫,紋路稍凸,但很牢固,“這是什麼圖騰?”
“傳說中的神獸。”
“鹿?”
“嗯。”诃摩谒想起她赤裸着身體與鹿同沐日光的情形。
“奶奶還說什麼了?”
“說,部落裡的人不得與外族通婚,若有,立即處死。”
纾纾垂落手臂,将雙足縮回來。她和衣躺下,閉眼問道:“我,你要怎麼處置?”
“若你能閉口不言……”他的聲音越迫越近,氣息噴灑在纾纾耳邊。
她聳聳肩,忍笑道:“我就是死也不說,表兄遲早也會查到這裡。忘了同你講,我們分開的地方不遠,他,是真能調兵的。”
“當年馮都裕是不是和你一樣的打算?”诃摩谒忽然将她裙子一扯,手掌從小腹一路摸到胸前。
纾纾不知馮校尉當年是什麼目的,她使勁将他的手扣緊,“你聽我說,部落的人總要繁衍,這崖頂,遲早是待不住的……”
诃摩谒手腕被她制住,五指卻還能動。
“唔……聖女已經沒了,你們守着這傳統還有何意義。珀耶城的僰夷人還沒有首領,你不可能不知道,為何不能下山同他們一起生活,沒有聖女、甸司,大家一樣過得很好,不是嗎?”
诃摩谒不想再聽,撤手将她雙腕一握置在頭頂。她耳邊的野花碎了,花瓣蹭滿烏發,隐約嗅得一絲香氣。
熾熱的吻落在她眉心、鼻尖、最後将唇吞了,侵占似的不論章法。
纾纾哼聲一笑,好似嘲諷。
他停下,睜眼将她仔細凝望。
她清眸如堆雪,冷冷淡淡,兩人近在咫尺,卻像隔了千山萬水。山一重水一重,變幻四季,漸漸地,山水缥缈,雲霧升騰,化成一縷輕煙,歸墟而去。
纾纾弓身将他鼻尖一抵,厮磨着柔柔吻上。
她唇齒濕滑,親一口盼他一眼,睫毛振翅般靈巧,眉心微蹙,嘴角好似得意,越挑越深。
诃摩谒覺着自己渾若醉了,心融成一汪無根的水,手指略松,她的纖臂便如藤條般纏了上來。他閉上眼迎她,将所有礙事的東西都抛走,要将她也融成水,這樣就再也分不出你我。
纾纾酥麻一身,骨軟筋懶,在他手掌裡騰挪翻覆,像花苞裡搖搖欲墜的蕊,顫顫巍巍,時點時納。他的辮子輕輕拍打,繞着糾着,在她指尖輾轉,伴着何處缱绻韻律。
瑟縮間,纾纾吐出嬌吟,含淚将他背脊擁住。
“明日帶我去懸崖好不好?”她荏弱得不像話。
“不行,太危險了。”诃摩谒的聲音微微哆嗦,“你知我背你上來有多少次要掉下去,再也不敢讓你冒險。”
“那怎麼辦?”她捧着他的臉,“我确實也有些怕,那多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