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纾回過頭來莞爾一笑,“去呀,不是說見者有份麼?”
她想着明日再去那店裡買點什麼,也算同孩子有了相連之處。
酒席設在苻州最大的望月樓,晚宴包場,一樓大堂内足有十幾張桌子,此刻已圈坐圍滿。纾纾倒不是想同席暢飲,隻是讨一杯沾沾喜氣,看看小戲台上的雜耍罷了。
這樣的人有不少,隊伍頗長,閑來無事,便着意去聽席上人的談天。
“......說二皇子不是德妃娘娘親生的?”
“瞎說,那還能是誰的。”
“我也是聽人講的,你不知道官家年前有幾個月沒上朝吧,微服私訪......”
“真的?”
“不知道啊,說回京時抱着那襁褓裡的就是二皇子,那你說能是德妃娘娘親生的麼?”
“還有這事兒?”
“嗯嗯嗯,我剛陪娘子從嶽丈家回來,那兒的人都這麼說。”
“嘶~莫非是外頭生的?”
“那誰生的不都是官家的,他還能養别人家孩子不成?”
“是哩......诶,小二,再來一壺!”
纾纾越聽越躁,擰着眉看向駱昀徵。
到底還是傳了出來,岑湜的行蹤并非瞞得密不透風。
“娘子安心,孩子是官家的,這誰都不能更改。”
她思慮一番,輕輕颔首,遂将目光投向戲台。
許是這幾句把心說散了,等酒的興緻也消頹不少,幹巴巴盯着藝人,卻沒看出什麼名堂。不知多久,主桌邊冒出一高大人影遮擋她視線,才回過神來。
是下午那名獨特的異族人。
除去裝扮,隻他身量也足夠引人側目,纾纾約摸着比莫偃戈隻高不矮,況他裸露出的小腿膚色偏黑,尋常大巍人曬足才有這樣的深。
許是與夥計談得不愉快,他到酒樓找上店主,兩人嘟囔半天,漆器店老闆越說越不悅,抱臂坐下,臉一撇。
男人撓撓後腦勺,不自然握了握長辮子。
僵持片刻,他轉身欲走,因頭戴鬥笠,纾纾看不清面孔。還未邁步,他突又回過身去,撈起桌上一杯子仰頭飲盡。
店主被這忽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接着像是無奈一笑,又替他倒滿一杯。
纾纾就這樣看着那男人一壺又一壺,灌下整整八壺。隻喝得他腳步虛浮,魁梧的身子要傾不傾,不住地晃腦袋。
有旁人勸說夠了,這大喜日子,就莫再為難。店主長籲短歎苦思少傾,終是點頭應下。
“娘子,您的酒。”
“哦!”纾纾醒神回來。
店小二端着酒杯恭維道:“謝謝娘子賞光,漆寶齋歡迎您光顧。”
“祝賀祝賀,大喜,生意興隆。”她一飲而盡。
擠出隊伍,又回頭望去。
奇了,那男人已不見蹤影。
與駱昀徵漫步街道,苻州的氣候比濋州又再暖上幾分,春風拂面,清爽宜人。兩人起意逛了個把時辰,将這裡人情風貌粗粗覽過一遍,心情還舒暢許多。
走至客棧,對面漆器店已打烊,零散幾家宵夜鋪子還開着。進門時,剩小二打着盹。
“哎喲,您兩個總算回來哒。”小二趕忙站起,“需要熱水洗腳不?還是吃點什麼?”
“不用了。”纾纾徑直往梯上去,“你去睡罷。”
“好好好。”小二眉開眼笑,邊退邊叮囑:“娘子、郎君,半夜要是口渴,或是餓了,就自己去廚房,咱們客棧備了幹淨清水,還有些果脯糕餅。實在有事,嚷一嗓子,我們都在後院歇着。”
“曉得了。”
沒想到苻州的客棧如此體貼,她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