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明春月,花枝映壁。睡不到四更,纾纾被月光晃醒,驚歎好大一輪圓輝。
開窗欣賞片刻,不經意瞥見腕上那隻朵圖的金镯,遂坐下打開來。
當初出宮時,除去沈蘋蘋那隻,卓憐袖做的其餘三隻都在她身上。一隻裝了毒藥,一隻藏了軟刀,剩下這隻便是朵圖的。
纾纾将空心镯子一倒,裡頭掉出一張卷起來的紙箋。此行去曹川,便是為完成朵圖托付她的事。
或許她不叫朵圖,纾纾也不知她姓甚名誰。隻知她與姐姐換了身份,而那位本該叫朵圖的女子,如今下落不明。
“你就按我繪的地圖去找,我不曉得姐姐會去哪裡,但如果她還活着,必定會回到這裡。”
“這兒是哪兒?叫什麼?”
朵圖搖頭。
“沒有名字麼?”
她又搖頭。
“那你叫什麼?”
“阿娜惹,我是阿娜惹。”
“你的名字是阿娜惹?”
“不,我的名字不是阿娜惹,但我是阿娜惹。”
纾纾一頭霧水,想來她在宮裡待的時日也不短,怎官話還是說不明。
“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又問。
“朵圖,我的姐姐,她是王上的女人。她有孩子。”阿娜惹拍了拍小腹。
“她懷着孕?”
“對。我不知道那天你們的将軍會去攻打王宮,我從這裡去看她。”她指着自己繪制的地圖,“王上說要将她獻給将軍,因為姐姐很美。但是......”阿娜惹低下頭去,眼眶微紅。
纾纾懂得,她們想保護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在士兵捉捕時調換了身份。後阿娜惹随莫偃戈來到大巍京城,與原本的朵圖失去聯系。
“将軍把王上的人都殺了,所以沒人分清我們。”阿娜惹笃定點頭,一雙美目無比期盼地看着她,“她很聰明,姐姐很聰明,如果她逃出去,一定會回到這裡。”她再次指向那張地圖,将纾纾的手握得很緊,“你幫我,幫我找到她,這裡能保護她和孩子,帶她回去。”
“好。”
阿娜惹撲上來抱住纾纾,淚水淌在她肩頭,溫暖而柔軟,“我會讓岑湜陪我的,生孩子的時候,他對我還是很好的。”
“嗯。”纾纾點頭。
不知怎的,她也想哭,這麼想着,眼淚已沾濕臉頰。
将地圖又細細研究一遍,毫無頭緒。必得先到達僰夷王宮,這是地圖裡唯一确定的地标,以此為中心,才能辨别方向和路徑。
纾纾收起镯子,擡頭月亮已移,腹中饑腸辘辘,遂點燈去小二說的廚房找些吃的。
後廚緊挨着一樓大堂,倒不難找,隻是門窗緊閉,月光遮蔽,她舉着燭台慢慢摸索。
客棧的竈台頗大,足有三口大鍋并排,蓋得嚴嚴實實。纾纾想那吃食定在鍋中,便加緊腳步去尋。
繞道向裡,她餓得慌,屋裡又無其他人,一路小跑帶風。
“啊!”
随着一聲驚叫,也不知腳下絆倒什麼,突然天旋地轉,手中燭台脫落,火光一骨碌轉到竈台裡頭,滅是未滅,卻也隻能看見地闆上一團微弱的光暈。
纾纾直覺要疼,念頭還未起,身上密密麻麻浮出一層雞皮疙瘩,汗毛霎時倒立。
是不疼的。
隻是胸脯背脊腰臀像是被什麼東西胡亂摸了一道,那東西很大很寬,軟,但稍用力又是硬的。
她來不及細想,恐懼不已,張嘴欲大喊。
“唔。”氣口卻立即被掩住。
說時遲那時快,字未吐出一句,她手腕被一扯一拉,腿上堕了什麼重物,頃刻就被制得動也不能動。
此時才反應過來,那是手掌——男人的手掌。
或許在黑暗中待了許久,眼睛漸漸适應,地上的蠟燭熄滅,窗外朦胧的輝光又隐隐綽綽彌漫進來。
纾纾眼前逐漸浮現出一張人臉。
他的瞳孔很大,眉毛粗粝,鼻梁直挺,此時眼睛瞪得如兩隻銅鈴,嘴巴緊抿,微微向自己搖頭。
纾纾用餘光瞥見下身完全被他的腿剪住,他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掐着雙腕。
好大的力氣,甚至她使出這輩子攢的勁兒,都未撼動他分毫。
心髒狂跳,纾纾隻覺腔子裡的東西要蹦出來,頭腦昏漲,險些要暈過去。眼皮一耷,困意就将襲來。
“喂!喂!”耳邊有輕聲呼喚。
口鼻忽然通暢,像魚滑進海水,她猛然深吸口氣,腦筋即刻就恢複清明。
“喂!你怎麼了?”那男人驚恐望着她,仿佛比她還慌亂。
“你,你捂太緊......”她喘着氣,“差點捂死我。”
是人就好。
他一雙眼緊緊盯着她,歉疚中帶點好奇。
心跳還未複平,纾纾有些脫力,便順勢往後一靠。
“诶!”
身體猝然滞空,後頭無物!
那五髒六腑又像被誰拎起,嗓子裡堵上一團棉花。纾纾叫聲未吐,一個囫囵撞他滿懷,額上咚一響,是他抱住了自己。
纾纾扶到他胸前緊實的肌肉。
“你别叫!”他緊張道,手再一次捂緊她。
到這地步任誰也要激惱,纾纾狂蹬雙腿。他倒也不壓着了,手上力道也輕了些,至少氣門不再受阻,不過掙脫還是休想。
她嗚嗚哼哼幾聲,拿眼剮他。
“你不叫,我就放開你。”他說。
纾纾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