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纾蓦地一凜,他果真愛姐姐至此麼?
“阿紮奇。”纓纓兀地開口,眼裡無盡失落,“你先出去,我來說服莫大人和妹妹。”
“你......”纾纾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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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偃戈坐至桌邊撣拂衣袖,一副洗耳恭聽模樣。
此間隻有他們三人,纓纓用手指理了理鬓發,牽住妹妹的手,說道:“你們若是擔心我性命,大可放心,他能做到。”
纾纾眼光一閃,蓦地想起岑湜那如出一轍的自信。難道在那高位之上的人,隻要手中力量足夠,确實可以做到随心所欲,不被制肘?
“不過罕羅與大巍不同,政教一體,國師也是最高祭司。他父親當初憑空出現本就流言四起,祖父手腕頗高才保得王位,如今他在罕羅國權柄也算牢靠,我的性命他護得起,但後位,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得他心意了。”
她本就對後位也不觊觎,當初在宮中與他虛以委蛇純為在罕羅生存,怎知事情會到如此境地,要說癡情,阿紮奇與他祖父一脈相承。
“姐姐。”纾纾滿是不解,傾身問道,“聽你意思,是要留在這裡?”
纓纓握住她一隻右手緩緩移到腹間,神色自若,“我當效仿鎮安長公主。”
纾纾頸椎澀得很,仿佛是不會扭,頓了頓才看懂她動作,耳中轟然炸響,嗡嗡直鳴。
她當真率性。
轉念一忖,阿紮奇好卑劣的心思!告知鎮安長公主的往事,就是為了作番對比,讓她生愧,不好果斷離去。
“不,你别多想。”纓纓伸手捂住她微張的嘴,“莫怨我,當時為了活命辦法不多,好歹是救下四個兄弟。至于孩子,我會像他祖母那樣,還給他。”
幾個月前逃出皇宮時,纾纾還在想以後該如何再見父母,現今駭人的事越來越多,她們兩姊妹的所作所為已不是天馬行空能簡單形容。
纓纓又轉身從枕下抽出什麼,是一卷黃紙。她擡首望向莫偃戈,堅定道:“一年後,請莫少将軍接我回國!”
雙手奉上,因扯着傷口微痛,嘴角略略抽動,但她卻無比虔誠,“屬下幸不辱命!”
莫偃戈一直在旁靜聽,此話一出陡然起身,濃眉一緊。他并幾步前來接過她手中黃紙,展開匆匆一覽,嘴角微搐,痛惜道:“你何必……”
纾纾移目粗瞟,頓時如挖心肉,眼睛酸疼,“姐姐!”
那竟是莫偃戈日思夜想的滄楠山全輿圖,還有罕羅國全境圖。
“你耗費多少心力才畫的?準否?”莫偃戈将紙收入懷中。
“準的,這并不是我所測繪,而是從阿紮奇那兒慢慢抄繪來的。”纓纓緊緊眉頭,“我也不知他到底發現沒有。想來罕羅王室一直知道那條險路,多年來瞞着,生怕大巍知曉,不曾想他祖父救下的人竟是鎮安長公主。”
聽她道完這席話,纾纾沒來由的松下一口氣。若是别人告訴她纓纓是如此為了男女私情甘願留在他國寄人籬下,她定不信任。若加上這條,她倒是能說服自己一二。
“為何是一年後?”莫偃戈柔聲問。
纓纓垂下溫和目光,微笑道:“多少與這孩子相處幾日。”
她這神态與纾纾頗為相似,或是母性使然,莫偃戈心中慨歎。平日為防誤會,他一向以禮待之,也不多言語。今下可知她們姊妹真乃一母同胞,外觀脾性大不相同,其實内裡十足十的一模一樣。
潑天大膽!
他們上官下屬有什麼靈犀是纾纾不懂的,隻她皺着眉頭問:“一年後阿紮奇就會放過你嗎?”
纓纓莞爾一笑,“莫少将軍說呢?”
她又扭頭看莫偃戈。
他長眼微攏,負手而立,嘴角噙一抹淡淡的笑,“有我親兵裡應外合,他不放也得放!”
纾纾心尖猛一蕩,原來兩人打的這個主意。看來他勢在必得?
“阿紮奇本就有我大巍人的血,若是他願,我以情理勸之,或許可以兵不血刃收服罕羅。從前南越一帶也有很多小國如此,屬下有一言,将軍斷不可貿然犯進,屆時先聽我消息,實在不行再舉兵攻伐,如何?”
莫偃戈稍加思索,道:“好!”
怎麼這事兒不用同岑湜相禀麼?纾纾納罕。自知多說無益,默默歎了口氣,倒把纓纓逗樂。
“你還沒說是怎麼出來的?”
話頭陡轉,纾纾冷不防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