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太臨時,倉促下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選,所以不得不請他幫忙。
算了。蘇見望向車窗外飛速閃退的大樓,既來之,則安之。
雖然他對祁晟這個人生不出多少喜歡,但比起覃總監,顯然還是祁總看起來更順眼一點。
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招人喜歡的上司,但祁晟給得真的很多。蘇見在心裡估算了一下,順利的話,他這半年内應該不用再支取信托裡的錢了。
還記得他回國前信誓旦旦告訴母親,他已經是一個能夠自給自足的成年人,有能力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不依靠家人也能過得很不錯的豪言壯語。
真不知道當初是哪裡來的底氣。
蘇見低頭盯着手指,覺得自己真的有點失敗。
幸而他是一個比較能夠調節自己的人,在到達機場給對面接機的同事發出一條短信後就不再沉溺于那點情緒,轉而看起了關于祁晟長達十數條,譬如,不吃什麼,不喝什麼的注意事項。
然後感慨,秘書這個工作果然不是誰都能輕易勝任的。
蘇見不知道秘書的出差标準,但因為習慣了商務艙,是以在看見機票信息後表現得十分淡定,理所當然。
在經過了一個半小時的飛行後,蘇見給前來接機的人撥去了電話。撥通後第三聲,對面傳來了嘶啞,帶着倦意的聲音:“你好。”
“你好。”蘇見看了看四周:“我已經出來了,請問您還要多久到這裡?”
幾秒的停頓後電話那邊再次傳來聲音:“你在哪裡?”
這次的聲音清晰一些,蘇見皺了下眉,感到了一些熟悉和匪夷所思。盡管不太确信,仍舊試探地問了句:“祁總?”
對面“嗯”一聲,又問:“你在哪裡?”
蘇見報出具體位置,祁晟很快說:“等我兩分鐘。”
來人是祁晟,這是蘇見沒有想到的,更沒有想到的是,車上竟然隻有他一個人。
蘇見在沉默中提醒祁晟需要幫他開一下後備箱,祁晟仿佛這才想起來還有這個步驟。
然後意識到,一個體貼有禮貌的男士應該在這時候做些什麼,可當他推開車門,蘇見已經放好行李走回來坐進了副駕駛。
祁晟嘴唇微微抿了一下,将此歸咎于熬了整宿而變得遲鈍的大腦,但其實并沒有認為自己動作很慢,是蘇見太快了。
筆挺的大衣襯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盯着蘇見的眼神絲毫不加以掩飾,讓人想忽略都做不到。
單從他的樣子上其實看不太出來通宵工作的疲憊,反而神采奕奕,至少要比電話裡聽見的聲音精神得多。
蘇見并不欲和他展開一番閑聊,就算不擡頭,他也能夠想象,對方看過來的目光一定充滿了冷淡和挑剔。
可祁晟顯然不打算将沉默進行到底,他冷不丁開口,問蘇見:“穿這樣你不冷嗎?”
正在扣安全帶的蘇見聽聞此話不由一頓,目光還是擡了起來,似乎是在領會着什麼。
緊接着,他便從祁晟微蹙的眉心中意會到,他的上司對他的衣着有意見,這樣一個委婉,但又沒有特别委婉的隐藏台詞。
畢竟沒有人會用這種眼神和語氣關心人。
對祁晟的刻闆印象也像堆俄羅斯方塊那樣,穩步,不間歇地持續增高。
蘇見沒有認為自己穿得哪裡奇怪,至多是沒有像他那樣打上一條領帶,配上一隻領帶夾,可就算是公司裡的其他高層也沒有誰像他這樣,一周五天裡都會用到領帶夾的。
盡管不能苟同對方對他衣着不正确的評價,但經過一晚的消化,蘇見已經差不多說服自己。
不管他喜不喜歡,既然答應了要做,領了這份薪水,就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做到極緻。
藝術家也長了一張吃飯的嘴,何況他不是。
他隻是一個不太聰明的普通人,應該允許和接受自己身上存在某些俗氣,好比,不能視金錢為糞土這類特質。
那顆躍躍欲試想要反駁的心,在長達五秒的冷卻後也被蘇見重新揣回了胸腔。
祁晟又說:“你應該換一件。”
雖然這件顔色有些奇怪衣服穿在蘇見身上很好看,可禦寒顯然更加重要。
正當祁晟打算詢問蘇見有沒有帶更保暖的衣物前來,如果沒有,稍後路過商場,他們可以一塊進去逛逛,順便吃一頓晚飯。
剛好,最近上了一部還不錯的科幻電影,雖然祁晟不怎麼喜歡看電影,但他認為這樣可能比較有利于正處于失戀中的蘇見走出陰影,所以願意提供出兩個小時的寶貴時間陪他去看時,蘇見“啪”一聲扣上了安全帶。
他拉動唇部肌肉,佯裝沒有聽出祁晟冷淡而挑剔的語氣中暗藏的對他形象的不滿,抿出一道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我不冷,謝謝祁總關心。”
不同于漢城,平城的空氣中總是混雜着一些潮氣,祁晟通過有理有據地推測,得出蘇見剛剛落地,還沒能體會到這裡的寒冷的結論,到了明天,不,隻需要等到天黑,蘇見一定會凍得瑟瑟發抖,為沒有聽取他的關心而後悔莫及。
不過,祁晟還是選擇尊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