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後的城市有種風暴過境的淩亂，雨雖然小了，冷風仍舊肆虐。被吹斷的樹枝橫在人行道上，車輛飛馳，帶起陣陣疾風。

蘇見有些懊惱，早上不該不看天氣預報就出門的。

幸運的是司機在地庫找到了車位。他們坐内部電梯下樓，溫度倒也還好，蘇見沒覺得冷，不過他穿得還是太單薄了。

南方的冬天并不比北方溫暖，真論起來，蘇見反倒覺得這裡更冷些，除了沒有集體供暖，更多是因為那種深入骨髓的濕感。

司機在他們走近前下車，率先拉開車門。

還是剛才那一位，但由于夜晚暗沉的光線，在車上時，蘇見一直沒能将他的五官看得特别清楚。直到此刻，借着停車場還算明亮的燈光，蘇見終于看清了他的長相。

他認得這張臉。

對方沖他笑笑，眼尾的褶子堆起來，即刻讓蘇見回到了那個粘膩混亂的午後。

這麼說，那天車上的人，是祁晟。

除了感到巧合，蘇見覺得祁晟這個人還挺奇怪的。

餐廳附贈的那一小束花在祁晟懷裡十分違和，粉色和他太不搭了，上車後也沒放下，時不時撥一下絲帶，像是不滿餐廳的包裝方式。

十點的街道較之前明顯暢通了許多，蘇見在車啟動後閉上眼睛，聽感在黑暗中放大，他聽着身側傳來不明顯的窸窣聲，知道一定是祁晟又在拉扯那根絲帶了。

不知道那根絲帶究竟是哪裡紮得讓他不滿意，以至于開出來這麼久都還在挑剔。

下了高架，途徑兩個紅燈，很快到了蘇見居住的街區。

雨勢轉小後仍沒有停歇的意思，狂風卷着小雨，淅瀝瀝拍在車窗上，好在不剩多少距離。蘇見松開安全帶，道謝的同時将手伸向車門。

第一下沒能推開。

正當此時，手臂突然蹭到祁晟的一側的身體，摩擦間帶起“噼啪”兩道電流聲，蘇見下意識地往回收了一下，下一刻，印着豐闌标識的紙袋遞到了他眼前。

司機體貼地開了燈。祁晟冰冷但不重的聲音說：“新的。”

是一件淺灰色的羊絨大衣，在暖色的燈光下顯得分外溫暖。

其實沒幾步了，穿不穿的區别不大，蘇見本想拒絕，被耳畔陡然傳來的咔哒聲打斷。司機下車，繞過來替他撐起了一把傘。

祁晟的聲音再度響起，在驟降的氣溫下竟然升騰出了幾分溫度，沒有之前那麼冷淡，也沒有添進幾分熱絡：“回禮。”

蘇見難得寬容地想，這或許已經是對方能夠展現出的最溫和的一面了。

看來他真的很喜歡那隻領帶夾。

沒有人會不喜歡被認可，蘇見接過大衣：“謝謝。”

大衣偏長，版型沒那麼闆正，大小适中。蘇見随手攏了一下，正欲下車，冷不防聽見身旁傳來的一句：“你應該查查他的手機。”

蘇見回頭。

暖光照射下的輪廓不似平常那麼凜冽，花被祁晟放在膝上，在雨水和窗外搖晃的樹影的渲染下竟顯出了幾分詭異的和諧。

“他似乎并沒有對你講實話。”祁晟重複：“你應該查一查他的社交軟件。”

他有這種想法其實挺正常的，蘇見隻是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說出來。

冷風裹挾着雨絲透過車門的縫隙漂進車廂，夜幕下的寶石不免有些黯然失色，安靜的氣氛在二人間流淌。

不多時，祁晟再次開口，說的是：“你走吧。”語速快到好像蘇見是什麼病毒，多待一秒都有可能傳染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