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遠迅速做了個手勢,兩名軍人立刻推着輪椅離開。禮堂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報震住了。
"驗證成功。"趙明遠關閉了仍在錄音的手機,"王少校的記憶完全符合機密檔案。"他向季辰一家微微颔首,"神經音樂療法在軍事醫學領域潛力無限。"
林修遠的監測系統仍在運行,屏幕上顯示着軍官最後的腦波圖譜——δ波與θ波形成了完美的共振圖案。季辰注意到這個圖案與父親某篇被拒稿論文中的預測模型完全一緻。
會後的小型宴請上,趙明遠将季辰單獨叫到休息室。他從軍裝内袋取出個微型U盤:"你導師沒告訴過你,他有個叫林衛東的大學室友吧?"
季辰搖頭。U盤插入電腦後,顯示出一份1989年的黑白合影:年輕的父親站在劍橋大學圖書館前,身旁是個戴圓框眼鏡的男生,兩人舉着塊寫滿公式的白闆。
"林衛東,你男朋友的生父。"趙明遠的話像一記悶雷,"同樣研究腦波通訊,1991年在貝爾格萊德失蹤。"
季辰的指尖在觸摸闆上打滑:"修遠從沒見過他父親...這跟今天的事有什麼關系?"
"林衛東最後發出的情報,是用鋼琴曲錄制的腦波密碼。"趙明遠調出另一份文件,《音樂載體神經編碼技術可行性報告》,署名正是林衛東和季明遠,"你父親一直不知道,那份錄音是由我妹妹——你母親親手轉碼的。"
季辰的大腦飛速運轉。所有碎片開始拼合:母親精準如機器的鋼琴技巧,父親對音樂療法的固執排斥,還有那個雨夜隐約聽到的争吵..."所以NeuroTech盯上我們,不僅因為研究成果..."
"因為他們懷疑林衛東的資料在你父親手裡。"趙明遠關閉文件,"實際上,它一直在你母親的琴譜中。"
回程的車上,季辰不斷回想軍官恢複記憶的瞬間。林修遠開着車,時不時擔憂地看他一眼:"你舅舅跟你說什麼了?從休息室出來就魂不守舍。"
季辰不知如何開口。父親坐在後排突然說道:"辰辰,還記得你小時候常做噩夢,媽媽彈的那首搖籃曲嗎?"
"記得。"季辰轉向後視鏡,"她說那是您寫的..."
"是你林叔叔。"父親的聲音異常平靜,"林修遠的父親。1991年春天寄來的最後一封信裡,附了這首曲子。"他搖下車窗,讓夜風吹散接下來的話,"今天王少校回憶起的鋼琴曲...就是它的變奏。"
林修遠的刹車踩得太急,所有人都往前一傾。他把車停在應急車道上,轉向季辰的父親:"季叔叔,您是說...我父親他..."
"是個英雄。"父親難得地用了情感濃烈的詞,"他用音樂編碼傳遞了關鍵情報,救了很多人的命。"
季辰握住林修遠發抖的手。月光透過車窗,在他們交握的手指上投下淡藍色的光影。後座傳來父親翻找公文包的聲音,随後一本陳舊筆記本從前座縫隙間遞過來。
"林衛東的研究筆記。"父親說,"本來打算等研究中心穩定後再...但今天看來,你們已經準備好了。"
筆記本扉頁貼着張便條:「給明遠:若我不能回來,請将音樂與科學的故事繼續寫下去。——衛東 1991.3.18」
林修遠的手指撫過那行字迹,突然笑了:"所以命運早就把我們綁在一起了?"他的笑聲裡帶着哽咽,"我爸和你爸是搭檔,現在我們..."
"繼續他們未完成的研究。"季辰接上他的話,突然想起什麼,"等等,我媽知道這些嗎?"
父親望向窗外流動的夜色:"她不僅是轉碼者...那首《夜莺》,是她和林衛東共同創作的密碼練習曲。"
回到家時,母親正在鋼琴前調試新譜。見他們進門,她彈了段輕快的旋律——季辰認出這是林修遠常哼的遊戲主題曲。
"王少校情況穩定了。"她頭也不擡地說,"趙将軍剛來電話,軍委批準了軍事醫學合作項目。"一個錯音,"條件是..."
"由您負責音樂編碼部分。"季辰接話,"就像三十年前一樣。"
琴聲戛然而止。母親轉過身,眼裡閃着季辰從未見過的銳利光芒:"不一樣。這次,"她看向林修遠,"我們有林衛東的兒子,和他最擅長的腦機接口技術。"
林修遠蹲在鋼琴旁,突然按下中央C鍵:"我爸的筆記裡提到一種可能性...用特定和弦組合直接激活記憶神經元。"他擡頭看向季辰,"就像今天發生的那樣,但更精準、更可控。"
季辰感到心髒在胸腔裡劇烈跳動。他看向父親,後者正凝視着母親背影,眼神中混合着愧疚與驕傲。二十年的隔閡,兩代人的秘密,在這一刻終于找到了和解的頻率。
"需要更多臨床數據。"父親說,聲音裡重新燃起科學家的熱忱,"明天開始重新設計實驗方案。"
母親彈出一組和弦,正是《示波器情書》的開頭。季辰突然明白,這從來都不隻是一首情書,而是一把鑰匙——既能打開記憶的牢籠,也能解開時間的鎖,讓中斷的故事得以繼續。
林修遠悄悄勾住他的手指,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們的研究,會比你爸和我爸走得更遠。"
窗外,北京的夜空繁星點點。季辰想起小時候母親說過,星星的光要很多年才能到達地球,所以我們看到的其實是過去的影像。此刻他突然懂了——科學與愛情,記憶與音樂,都像這星光一樣,穿越時間的長河,終将在某個時刻相遇,并永遠改變那些仰望者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