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ng”剛站起來的人,又倒了下去。
……
深秋,
鉛雲低垂,将杭州城壓得喘不過氣來。
謝家老宅内,暈倒的謝昭蘊被兩個仆婦架着雙臂,粗粝的麻布衣袖在她皮膚上磨出火辣辣的疼。
她們像丢麻袋般将她掼進柴房,後腦重重磕在黴斑遍布的磚牆上。
潮濕的牆皮簌簌剝落,混着刺鼻的腐木氣息鑽入鼻腔。
現在她眼前炸開無數金星,麻繩深深勒進腕骨,粗糙的觸感。
潮濕的黴味裹挾着腐爛稻草的氣息撲面而來,謝昭蘊蜷縮在柴房角落,額頭抵着冰冷的青磚牆。
粗糙的麻繩在腕間勒出深痕,随着每一次細微的掙紮,血珠便從破皮處滲出。
忽然
木門“吱呀”一聲被踹開,昏黃的油燈将佝偻人影拉長投在她臉上。
老仆缺了門牙的嘴咧出獰笑,粗糙的木盤“哐當”砸在地上,三個硬邦邦的窩窩頭滾出來,表面沾着細碎的稻殼。
“大小姐嘗嘗,這可比你平日吃的燕窩金齑面香多了。跟夫人老爺,服個軟,安生嫁過去相夫教子多好,非要怄氣個什麼勁。”
睜看眼将這個下人的面貌細細描摹。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随後,渾濁的痰液吐在窩頭旁。
夜風從牆縫鑽進來,将單薄襦裙吹得貼在脊背上。
謝昭蘊看着,幹裂的唇剛觸到粗糙的表皮,喉嚨便泛起一陣幹嘔
腦袋裡多了陌生的畫面,
視角搖晃,一個女子用銀匙将桂花糕碾成碎屑,小心翼翼地喂進她嘴裡。
梆子聲敲過三更,柴房突然湧入刺眼的火光。
四個家丁蒙着黑巾闖進來,謝昭蘊還未反應過來,粗粝的麻布就捂住口鼻。
這糟糕的身體,弱??。
掙紮間,她的發簪被扯落,烏發如瀑散開,發間碎玉墜子在地上摔得粉碎,聲音清脆。
陌生的聲音傳來“快點,夫人讓擡回去,明日……”
晨光透過雕花窗棂灑在臉上時,謝昭蘊緩緩睜開眼睛。
就剛穿來的情況,天崩開局,我幾次穿都快忘了這封建王朝的可怕。
當下我這處不像是那幾位主要人物的家。
看來是邊緣人物或者炮灰屬性。
不過,先把危機解除。
閉上眼重新梳理記憶,完事後又打開了身份屬性面闆。
全是空白。
看來,隻能靠自己了。
不過想想之前的記憶,眼神越來越銳利,敢這麼對我,之後就怪不得我了。
可這邊走的是悲劇愛情線,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具身體的才學出衆,舞蹈,樣貌也不錯,有機會得好好利用。
檀木床榻的軟墊陷出她纖弱的身形剪影,頭上的鵝黃帳幔,
手腕上的麻繩已換成布條,指尖無意識摩挲着床單暗紋,忽然觸到某處凸起——。
嘴角輕輕上揚,“找到了”
……
房門輕響,
謝昭蘊又扮做剛醒來的樣子。
周氏手掀開珠簾,鬓邊新換的赤金步搖晃得人眼疼。
床上那人,睫毛掀起,看向來人。
面若觀音,心如蛇蠍。
周氏親切的拉着謝昭蘊的手“女兒,醒了?”
“嗯,母親安好。”
周氏小心擡起謝昭蘊的下巴,“老爺昨夜突然想起,你與馬家公子的婚期近了。細皮嫩肉的,正好讓朵雲她們仔細伺候着,我的女兒。”
朵雲,流雲,香雲依次進入房内請安。
“夫人,小姐。”
周氏揮揮手“你們把那個,額,小姐帶下來,試試新衣服。”
說完,扭着身子,結果看到裡面那人,變得柔弱不能自理。
然後幾個丫鬟接着在她旁邊,忙前忙後的,心裡又嫌棄的厲害,但是面上不顯“瞧着夢裡這是有人欺負了?還是昨兒個沒睡好?沒精打采像什麼樣子。”
“母親,女兒不敢,隻是您也說了,是要結親的,身上可不得好好伺候。”
腦子裡全是:昨天把我敲暈,應當是給我殺威風來着,可見處境艱難。現在有機會享福,為什麼苦自己。
周氏眼神玩味,她心中有盤算,不能撕破臉,也不能将人真撤回去,這些都是老爺安排的。
她不過順路将人帶了過來,當然這些都是不能讓這個死丫頭知道的。
銅鏡裡,謝昭蘊看見自己蒼白的臉上還,而周氏身後的丫鬟捧着嶄新的嫁衣,大紅色綢緞,卻在燭火下泛着詭異的冷光。
銅鏡裡那個身着粗布襦裙、發絲淩亂的少女,正透過銅鏡回望周氏。
周氏心裡複雜,那雙眼睛像極了她。
"裝什麼!"
周氏的尖嘯刺破死寂。
她頭上的步搖劇烈晃動。
“母親,這好像是婚服吧?”
“是又怎麼樣?家裡就你一個庶女,嫁進了馬府,何嘗不是一步登天,你這是享福去了!”
“享福?下輩子的福氣?”
周氏笑了起來,倒是看的人心裡發慌。
“有機會為了謝家死,那也是你的命。若是有了馬公子的垂愛,生個一男半女,謝家會感謝你的。”
“周家有感謝過母親嗎?”
上前一步,站在了謝昭蘊的身後,指甲掐進謝昭蘊發間的瞬間,少女疼得弓起脊背,聽見頭上咬牙切齒道:"馬家花轎已到巷口,你這賠錢貨最好識相點!能進馬府當侍妾,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謝昭蘊強撐着刺痛的頭皮,冷笑道:"母親可知痨病瞞不過太醫。馬家既已準備驗身于我,我呢,不過是想與母親閑話幾句。"
"住口!"
周氏觸電般松開手,掏出手帕死死捂住口鼻,"少在這裡賣弄!"
……
門外的謝員外舉着油燈走進來,衣服上的金線在搖曳的光影中扭曲如蛇。
剛得到小姐醒來的消息,就趕了過來。
此時,他腰間新換的和田玉佩撞在門框發出清響,渾濁的眼珠在女兒身上轉了兩圈:"别跟她廢話!趕緊梳妝,誤了吉時,死的就是你們了!"
謝昭蘊突然笑出聲,幹裂的唇角撕裂出細小傷口:"父親如此着急,莫不是怕我?三日前醜時,我看見父親帶着黑衣人出府。回來時衣擺浸透桐油,那味道...和綢緞莊焦糊味一模一樣。《詩經》有雲'多行不義必自斃',父親可要三思。"
油燈劇烈晃動,滾燙的燈油濺在謝員外手背上。
他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你...你胡說什麼!那不過是意外!"
"意外?"
謝昭蘊緩緩起身,"昔年謝道韫辯才無礙,今女兒雖不及萬一,卻也能将所見所聞公之于衆。若是馬文才知道嶽父牽涉命案,還會要我這個侍妾?哦對了,上個月十五,西街悅來客棧..."
"住口!"周氏先一步喊停。
謝昭蘊挺直脊背:"我要八擡大轎明媒正娶,三日流水席宴請滿城顯貴,再割讓謝府三分之二的田契。否則,這些腌臜事,明日就能唱遍大街小巷。"
謝員外氣的吹胡子瞪眼“你,你,你,個不孝女。那田契是我辛辛苦苦經營了半輩子。”
“對啊,那又怎麼樣,我也在謝家遭了小半輩子得罪,以後你和母親不是還要仰仗我嗎?這點小事,母親都不會這麼小氣。對吧?”
周氏斟酌片刻,眼睛一轉說“三分之二太多了,你還沒學會掌家,帶着惹人打眼。這樣吧,之後,你有什麼需要,再說就是!”
謝昭蘊撫摸着婚服,不語。
謝員外和周氏眼神交流着,最後謝員外妥協但是條件是,田契不能交給馬家,日後收益一半給謝家,一半留着。
謝昭蘊也提了一個條件,先夫人的嫁妝如數帶走,當是貼補家用,去嫁妝另當别論。
不然,擡過去的隻能是屍體。
之後謝府都在忙着籌備,查庫房。
三日後,紅綢裝飾的轎辇停在馬府角門。
謝家是杭州大戶,處于富商階段,但是在世家和太守眼裡,還不太夠看。
尤其是納妾之事,定的糊裡糊塗,結的人也糊裡糊塗。
白色的廣袖短襦,用的是最細膩的白絹,質地輕柔,如雲霧般飄逸,領口和袖口處繡着淡紫色的藤蔓花紋,藤蔓蜿蜒,花朵小巧,仿佛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下裳是一條拖地的绛色長裙,裙擺層層疊疊,猶如盛開的花朵。
裙身采用了上等的絲綢,泛着柔和的光澤,上面用金線繡着
腰間束着一條黑色的絲帶,絲帶上鑲嵌着幾顆圓潤的玉石。
她的頭上戴着一頂華麗的婚冠。
耳邊垂下的流蘇,是用紅色的絲線和細小的玉珠編制而成,在白皙的肌膚映襯下,更顯嬌豔。
此外,謝昭蘊還披着一條白色的披帛,披帛從她的雙肩垂下,一直拖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