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歡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愣住了,他用小刀來雕刻木頭,隻是為了來練習手指的靈活度與絕對的穩定,他已練習了好幾年,現在他便是喝醉了酒,他的手也基本上不會抖,他的小刀能夠成為江湖人聞風喪膽的武器,秘訣便在于此,他一向引以為傲的。
他從來沒有去留意過自己雕刻的是什麼,或是一條遊魚,或是一隻飛鳥,後來更多的便是雕刻人像,因為足夠的複雜,如昨日順手雕刻出李紅袖的雕像來,可此時他随手雕刻出來的,雖未徹底雕刻完成,卻已完全能夠看出是誰的輪廓,身形、衣着、面部特征那樣明顯,那赫然是楚留香的雕像。
李尋歡嘴唇一抿,立即便要捏碎雕像,楚留香搶身過來,叫道:“且慢,你若不要,送了我如何?”
李尋歡手指便捏不下去,又是窘迫又是無奈,“隻是随手雕刻來娛樂的東西,要這個有什麼用?”
楚留香從他手裡半強迫性質的将雕像搶了過去,看也不看的收了入懷,“閣下不稀罕的東西,如何知道旁人不稀罕?我長這麼大,頭回有人為我雕刻人像,自然需要珍而重之的收藏。”
李尋歡面上的紅暈如何也退不下去,幹脆轉身離開,“……我隻是代紅袖姑娘照看一會,你既然回來,便自己陪着三娘吧。”
楚留香道:“李兄二次尋我,是有何事?”
李尋歡腳步一頓,想起此來目的來,卻一時開不了口,“你……你出門,是為了尋那王夫人的線索?”
楚留香點頭,“那王夫人既然屬意做所謂的主事大哥,便是沒有達成願望,想來也不會輕易離開京城,解鈴還須系鈴人,三娘身上的毒,或許還得從她身上下功夫。”
李尋歡道:“我也如此以為,隻是在京城裡找一個武功高絕又精通易容的人,怕不是容易的事。”
楚留香道:“張太醫既然說三娘身上的毒不會随着時間加重,我想我們目前有的是時間。”
李尋歡強迫自己轉過身來,面對楚留香,“我此來……也是為了三娘,她昏迷不醒,紅袖姑娘又還是個孩子,你們在這裡終歸不便,若是樂意,不妨搬到我府上來,府上有下人照看,對她病勢會好一些。”
楚留香眼睛亮的幾乎要發光,喜悅道:“你邀請我到府上做客?”
李尋歡本是坦蕩蕩的,可經過方才的事,再聽楚留香的語氣,總覺得别扭,可他一向磊落,也便直視楚留香,“是,閣下既然說過羨慕我這有家有親,有根有源的人,何如賓至如歸,在我府上多住一些時日,感受一下?”
楚留香上前一步,握住他手腕,“也有不少達官貴人邀請我到府上做客,可唯有你,讓我這樣純粹的喜悅。”
李尋歡心口一松,又有些無奈,忍不住道:“香帥對旁人,也是這樣總是動手動腳的麼?”
楚留香笑了,笑而不答,他該如何解釋,靠近李尋歡便讓他覺得心裡溫暖,忍不住的想碰觸,每每的握住李尋歡的手腕,讓他感覺是那樣的自然而然,仿佛他本來就該那樣做一樣。
他無法解釋,就像他沒法解釋那些奇怪的夢,本來讓他感覺恐怖的夢,現在卻是讓他感覺牽之念之、心痛之喜悅之的夢,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他卻覺得,這是可喜的轉變,可愛的轉變。
李尋歡輕輕掙開手腕,道:“我還邀請了參與巡城司事務的一些人,這些時日府上會吵鬧一些,你身份特殊,三娘休養也需要安靜,我會為你找一個僻靜院落,你若不想與旁人見面,完全可以不見。”
楚留香緊緊盯着他,沉吟道:“說感謝的話,顯得我們生分……”
李尋歡擡頭來看他,目光溫暖而明亮,紅暈已經徹底從他臉上撤下去,“那便不必說了,我府上常年進出不少江湖中人,卻沒有一個如香帥這般特别,仔細一想倒也并不稀奇,畢竟江湖上隻有一個香帥,閣下的魅力強大,我為之心折,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楚留香道:“我行走江湖多年,又何曾遇到過探花這樣的人?我極少滞留京城,看來此回,會在京城多住一段日子的。”
兩人相視而笑,空氣裡本來有的莫名的感覺濃稠的讓人喘不過氣的氛圍漸漸消散,兩人不覺都暗自松了口氣。
李尋歡回到大堂,發現氣氛不出所料的有些僵持,任慈與吳定一臉色一樣的難看,褚無量一臉的無奈,孫老頭的二胡聲倒仿佛是大堂裡最悅耳的聲音。
褚無量看到他立即迎過來,“關于參與巡城司事務的人選,我們剛才商議,原本那些之外,明虛道長于江湖頗有威望,遊先生在江湖也大有名望,不妨參與其中,還有溫侯呂先生,本是知情之人,銀戟上造詣幾達出神入化,位列其中亦無不可,尋歡看如何?”
李尋歡道:“這些事,師叔定了便好。”
褚無量道:“已派人去請平南王爺,在場之人,孫夫人及其高徒來京時一直住在七王府,不好離開,呂先生亦是長平公主座上客,也不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