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還沒有遞過去,吳來财其實已經認出來了,但他依舊不動聲色地接過來印信,在手中仔細觀察着,确定了真僞才還回去。
“小的見過新東家。”幸虧沒有輕慢,這印信确實是真的,他心裡冒着冷汗,又有些慶幸自己沒有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習性。
虞驚鴻點點頭,說了來這裡的第一句話:“吳掌櫃不必拘禮,這次來隻為認識一下掌櫃,也了解一下鋪子的情況。”
“是,是。”吳來财不住的應聲,緊張放下了些。
吳三順這會兒才将新換的茶水送上來,很有顔色的斟好,吳來财從他手裡接過茶杯遞過去,話音恭敬了許多:“東家喝茶。”
吳三順暗暗吃驚,沒想到這竟然真是他們鋪子的新東家,心裡不斷回想着方才自己的言行,幸而沒有怠慢。
“吳掌櫃不必緊張,将賬薄交由我瞧瞧。”虞驚鴻沒有接茶杯。
吳來财心裡反倒更緊張了些,這新東家一來便要查賬本,看着也不像是個善茬,他壓下心中想法不提,将方才的賬本遞過去。
“東家,這就是最近幾月的賬本了,還有些可要一并取來?”
虞驚鴻接過來,幂籬的緯紗被掀開一角,一閃而過的容貌雖短,但卻叫人一眼難忘,眉眼迤逦,眸光潤澤,淡色的紅唇染了胭脂紅,叫人想要一親芳澤。
吳三順隻單單瞧了一眼,就跟失了魂一般,傻愣愣地盯着瞧。
吳來财見了不争氣的侄子,伸着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吳三順才回過神來低着頭不敢再看。
虞驚鴻倒是沒有瞧見二人的眉眼官司,她看賬本看得認真,心裡也知道她那二嬸的性子,定然不會将之前的盈利留給她,她搖頭拒絕吳來财的提議。
“不必,隻這些便夠了。”
“好嘞。”吳來财點頭哈腰。
虞驚鴻看得很快,隻大概掃了幾眼數目,确認沒有差錯之後她便合上了賬本。
“吳掌櫃,這幾個月的營收可還在?”
“這……”吳來财遲疑片刻才回話:“這個月連同先前鋪子的營收都送去了虞府。”
她這二嬸還是如此,這麼點鋪子的營收也不放過,她心中冷笑,卻沒有發作,“我知道了,日後鋪子的營收我每月會遣人來取,到時再對對賬本就是了。”
吳來财沒想到這新東家竟然還算好說話,本做好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準備,一時有些意外。
“小的明白。”他點頭示意自己知情。
虞驚鴻便起了身準備離開,“我這廂還有事要忙,便不勞煩吳掌櫃相送了。”
吳來财本來跟着一道往外走的腳步頓住,客套着說:“東家慢走。”
虞驚鴻輕輕颌首,帶着桃李往其他鋪子去了。
“人都走了,眼珠子還不收收!”吳來财笑着目送人離開,一回頭便看見堂侄的眼珠子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一道出走了,他一掌拍在他的後腦勺。
吳三順笑着捂住被拍疼了的後腦勺,笑起來:“堂叔,這新東家可真好瞧,真跟天仙似的。”
“再好瞧也同你沒關系,東家的事情豈容你妄議?”吳來财白他一眼,自己慢悠悠地進去了,新東家是個好說話的,他自然也得好好努力,為東家多掙些。
“嘿嘿……”吳三順傻笑着跟上他,嘴裡還不忘為自己辯駁兩句:“我這不是頭一次見這樣好看的姑娘嗎?”
“回頭便讓你娘為你說家姑娘去,省的眼珠子亂飄。”
“真的?”吳三順臉上的笑意更大,三兩步便趕上了他,“堂叔可不許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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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這次去哪裡?”桃李扶着虞驚鴻上了馬車。
“我記得娘親留下些嫁妝鋪子,其中有幾間生意都不錯?”
當初趙玉如嫁給沈钊平,那可謂是十裡紅妝也不為過,單論陪嫁半點不比劉婉柔的陪嫁少,甚至不少鋪子的營收都相當可觀。
趙玉如既然去了,她的嫁妝合該便是留給沈知微的,隻可惜沈知微十數年在侯府都是不受寵愛被忽視的主兒,莫說什麼嫁妝,手裡頭捏着的月例銀子都少的可憐,加之她身子弱,便隻能偶爾靠着變賣些許過時的首飾來買些藥。
她性子柔善又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性子,雖則沈老太太寵着她,她卻不舍得叫人擔心,自個兒吃的苦也自己咽下去,輕易不與人說,久了性子愈發沉默孤僻,更加沒了存在感。
可她虞驚鴻可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兒,她生來霸道,誰叫她倒黴吃虧,她便要百倍千倍地還回去,當然誰待她好,她也會加倍地待人好,這向來是她的處事風格。
“先夫人嫁妝确實不少,隻可惜都叫劉婉柔把持着,這麼些年也不知道叫她得了多少利?”桃李提到這事就來氣。
“不要緊,她吃進去多少,便叫她吐出來便是。”虞驚鴻淡淡一笑,此時在馬車上早便摘了幂籬,露出的笑容叫人脊背生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