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執玄有些恍惚,身上沒有了不斷落下的拳腳,耳邊也消失了接連不止的辱罵,他有些不适應地眨了眨眼睛,看着餘光中映出來的美人,渾若天邊而下的仙子,仙樂般的聲音響在耳側,在輕聲細語地詢問着他是誰?
“我……叫……蕭……執玄……”他費力地張開發白的嘴唇,嗫嚅着說完了自己的名字,意識便陡然陷入了黑暗,昏過去前他還在想:這是哪裡來得仙子姐姐?難道上天當真聽見了他的所求來救他了?
虞驚鴻模糊聽出來他的名字,見人昏了過去,忙俯下身子将那糯米團子摟在了懷間,懷裡好像抱着一捧雪,冷的幾乎要将人凍住,而貼在她胸前的額頭卻又滾燙,燙的幾乎要将她的胸口化開。
“娘娘,不如将七皇子交由奴婢,免得髒了娘娘的衣裙。”綠蠟上前打算接過來蕭執玄的身子。
虞驚鴻正打算給她,卻發現胸前的衣料被那孩子的手攥的死緊,怎麼也無法松開,她輕歎一口氣,沒再試圖掙脫,對着一旁的綠蠟搖首,“罷了,左右衣衫已經髒了,他也不沉,我将他抱回去,你去遣人尋太醫過來。”
“好。”綠蠟乖順地領命,下去尋太醫了。
虞驚鴻就這樣抱着小時候的蕭執玄,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積雪中回去,雪被上留下一行長長的腳印,像是一行大雁飛過天際,又漸漸被飄飛的雪花遮住印記,一點點地隐去蹤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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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大亮,難得出了數月來最大的太陽,暖意融融。
虞驚鴻早早便穿戴好,頭上戴了一個幂籬将人從頭遮到腳,由着桃李帶着她上了馬車。
昨日雲照雪說服她父親之後,便讓她父親尋了個道士,那道士膽子大,又能言善辯,會些江湖術法,頗有些門道,近日便是由禮部尚書作為引薦,将那道士帶入宮中去見陛下,而虞驚鴻先前找的那個人便跟在隊伍後頭混進去,之後再完成她的計劃。
這是他們一早約好的,隻是唯一不同的事情在于:虞驚鴻根本就沒有打算讓“太初”去,而一早便計劃着自己進宮,唯有這樣才不會出岔子,這也是她早便謀劃好的。要想要搞清楚這些年到底發生什麼,她唯有在蕭執玄身邊才能查明白。同樣的,想要真正做到俞朝海晏河清,也必須要掰直蕭執玄的性子回正道,所以這宮她必須進去,而且還得是光明正大的進去。
虞驚鴻按照計劃混進了人群之中,随着大流一道進去,她回頭看了一眼送她過來的馬車,示意桃李快快回去,自己便再次一腳踏入了這個前世身死其間的監牢。
“可是禮部尚書雲大人引薦的人?”
虞驚鴻一聽這尖細的嗓音便聽出來這是自幼跟在蕭執玄身邊的三福,三福還是她給蕭執玄挑的大太監,自那之後一直便跟在他身邊,沒想到如今竟然還在他身邊侍奉,如今看來甚至依舊是他身邊的大太監。
她隐去心思,将身子縮在後頭。
前面的禮部尚書笑着看向那圓滾滾的大太監,“是了,三福公公,勞煩通融一二。”
三福眉心微皺,不太贊成地看向雲繼樂,“雲大人,怎麼連你也摻和這事情?”
雲繼樂神色一僵,隐蔽地撇了一眼身後的人,才轉過頭來看着三福公公說道,“還勞煩三福公公了,今日定會叫陛下滿意。”
三福無奈地看他一眼,轉身進去通禀了,“陛下,雲大人在外頭求見。”
蕭執玄斜倚在龍榻上,一手支着額頭,臉色青黑,俊臉上頭陰霧缭繞,眼下發烏,十分疲倦的樣子。
他頭也不擡,雙眸仍舊緊閉着,陰沉地張唇吐出去一個字:“滾!”
“這……”三福有些猶豫,片刻還是說了:“陛下,雲大人找了一位道士要引薦給陛下,說是定能為陛下答疑解惑,成全心中所想,不知陛下可要見見?”
蕭執玄登時睜開雙眼,滿目滄桑的桃花眸寒光迸射,好似注入了新的光芒,亮的驚人,他坐直身子,滿懷期待地說:“将人帶進來。”
三福猜到會是這樣,心中暗暗歎氣,卻還是躬身應和:“是。”
他快步出了殿門,看見雲繼樂徘徊在門口焦慮地等待着消息,他招手示意他進去。
雲繼樂路過他身邊時,他還是不忍心地提醒一句:“雲大人可要想好,欺君之罪可是要連誅九族的。”
雲繼樂背後一片冷汗,心中不安地打着退堂鼓,但似是想到什麼,心中還是堅定下來,他大步跨入殿中,低聲對着三福道:“謝過公公提醒,隻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三福看着他的身影進去,搖首歎息,有些怅然地看了看天空。
這時隊伍最末尾一個帶着幂籬的女子叫他有些側目,他遲疑地看了好幾眼那女子的身影,雖然說不上來何處眼熟,隻覺得她十分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