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沉重的步伐愈發靠近,虞驚鴻額角不自覺地滲出汗來,她慘白着臉看向外頭那人。
桃李更是害怕的不行,一隻手緊緊攥着虞驚鴻的衣袖。
“對不住,我同婢女見此處幽靜,别有一番好景色,漫步至此,打擾了諸位好興緻,這便告辭。”虞驚鴻不等人過來,高聲說道。
外頭的腳步聲果然停止,她隻聽見一個男聲想起,“主子,想來是這邊拜見空寂大師的女子。”
“嗯。”
這是蕭執玄的聲音,虞驚鴻閉了閉眼,心中長長一歎。
待衆人直接進了裡頭的禅院,虞驚鴻才松了一口氣。
“姑娘?”桃李臉色發白的看着她。
虞驚鴻沖她搖了搖頭,便領着她走了,如今她實在害怕遇見蕭執玄,還是能避則避吧。
回了正殿,沈老夫人已經結束了今日的佛法讨教,正差人去尋她。
“祖母。”虞驚鴻老遠便笑着迎了上去,笑容很甜,一副乖巧孫女的樣子。
沈老夫人嗔怪地看她一眼,“你啊你,果真是孩子心性,多大的女兒家,這麼會兒功夫都等不住。”
“祖母見諒,孫女實在不愛聽那和尚念經,祖母最是知道了,我一聽便頭疼。”說着她雙眼眯成兩彎淺淺的月牙兒,纖長的玉指抵在額間,一副頭疼的樣子,一隻眼偷瞧她。
“好了,别裝了。”沈老夫人被她逗的發笑,忙制止她。
“你這會兒回來倒是正好,我正要帶你去見見空寂大師,他蔔卦最是靈驗。”沈老夫人握住她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你近來運道不好,請他給你算算,也好避一避災厄。”
“是嗎?”虞驚鴻嘴角的笑容凝結,半晌才憋出來兩個字。
見沈老夫人真要帶着她往後山走,她連忙拉住她,方才剛同蕭執玄撞上,此刻她實在不想再遇上。
“祖母,我方才從後頭回來,似乎瞧見空寂大師那邊已經有了客人,此刻隻怕不好攪擾,不然改日?”她幹笑着試圖說服她。
“空寂大師平素不見客的,既然今日有客,正好帶你瞧瞧。說不準啊,還能為咱們知微算算姻緣呢。”誰料沈老夫人一聽更是高興,牽着她的手便往後院去了。
禅房前的梧桐葉上一滴露水正巧墜落,砸在青石闆上發出"嗒"的一聲。幾乎同時,屋内傳來蒼老的聲音。
"蕭施主,你又來了。"
蕭執玄推門的手頓了頓,指節在斑駁的木門上留下幾道泛白的痕迹。他徑直跪坐在蒲團上,案幾上的茶煙袅袅升起,将他眼底的血絲暈染得愈發明顯。
"空寂大師。" 蕭執玄的嗓音喑啞破碎,像是被砂石磨過,"您親口說過,她命不該絕。"
老僧低垂的眼睫微微顫動,枯瘦的手指緩緩地撥動着手中的念珠,卻始終沒有擡眼,他低聲道:"施主,莫要強求。"
"若我非要強求呢?" 蕭執玄猛地傾身向前,指節死死抵在案幾上,骨節用力泛白,仿佛要将木案按穿。
空寂大師合目長歎,聲音蒼老而疲憊,好似經曆過數千年的時光,"人各有命,因果既定,強求便是劫。"
“哈哈哈哈!”蕭執玄桀笑出聲,他的眼底燃着一簇執拗偏執的烈火,"我已經尋了她十年,您說過她有一線生機——那生機究竟應在何處?"
空寂終于擡眸,渾濁的眼珠映着蕭執玄近乎瘋魔的神情,半晌,長歎一聲:"施主,人死如燈滅,你先前所求已是逆天而行,若再窺探天機,必遭反噬。"
"我不在乎。" 蕭執玄冷笑,眼底猩紅更甚,"若天要罰,便讓它來罰我!"
空寂搖頭,緩緩阖上雙眼,搖頭歎息,枯唇微動:"施主若執意如此,隻怕……不得善終。"
蕭執玄死死盯着他,良久,忽然低笑出聲,笑聲裡透着森然寒意。他緩緩起身,玄色衣袍如夜般沉沉壓下,"那便看看,是天道先收我,還是我先改她的命!"
空寂不再言語,仍舊撚動着手中佛珠,不再答話。
虞驚鴻一行人到時,好巧不巧,正撞上蕭執玄他們自内而出。
為首的青年身量極高,一襲玄衣如墨,雪色發帶束起高馬尾,襯得他眉目愈發冷峻。他擡眸時,一雙潋滟的桃花眼如寒潭般幽深,不帶半分溫度。
虞驚鴻登時面色發白,手腳冰涼,前世服下鸠酒的蝕骨穿心之痛湧上來,叫她幾乎站不住。
蕭執玄的視線掃過來時,她猛地回神,迅速垂下眼睫,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袖口。心中暗道:當真是冤家路窄!逃也逃不過!
雖隔了十年光陰,可到底是她曾經親手養大的孩子。從六歲稚童到少年初成,朝夕相處整整十載,縱使如今他周身戾氣逼人,與記憶中那個别扭的少年判若兩人,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