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道匆忙的腳步聲這時傳來,隻見被她使着去尋大夫的丫鬟帶着一個鬓發皆白的老大夫快步過來,幾人讓開條道,那老大夫放下藥箱,給桃李把脈。
“如何?可要緊?”對于這個拿命相救的丫鬟,虞驚鴻心中感激,急切地問道。
“風寒侵體,又受了驚吓,但是并無大礙。”老大夫撫須說道,又從藥箱中掏出一副銀針,在桃李的幾處穴位紮了幾針,片刻功夫,便讓她悠悠轉醒。
“姑娘?我家姑娘呢?”桃李方才轉醒,便急聲詢問道。
虞驚鴻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我無事。”
“你沒事真的太好了!姑娘,你可吓死桃李了!”見她吓得發抖,整個人還凍得直打哆嗦,虞驚鴻從旁邊丫鬟手中接過鬥篷将她罩住,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撫。
待她緩過來,虞驚鴻才攙着她起來,如今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她也覺得身上發熱,頭腦昏沉起來,隻怕是方才的落水她也染上了風寒。
同幾人見了禮,虞驚鴻帶着桃李一道離開了,連帶着老大夫也一同随着離開。
回了風淑院,隻見得院子破敗非常,昏暗極了,門窗破舊,陳設簡單,連她的閨房裡頭除卻一張拔步床以外,隻餘下些許簡陋的布置,哪裡像是侯府嫡女的閨房,隻怕外頭平頭百姓家女子的閨房都要好上許多。
虞驚鴻面色冷沉,按下不表。等老大夫為她把過脈,留下藥方後,她命桃李送走大夫。
她自個兒坐在銅鏡前,看着裡頭襯出一張眉目如畫的臉,眉峰若春山窈窕,眼眸似秋水澄澈,桃花瓣的唇顔色淺淡,白皙的臉因着高熱發出淡淡的粉色,端的冰肌玉骨,明眸皓齒,隻是周身萦繞着一股病氣,瞧着嬌弱可憐。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可看着鏡中這張陌生的臉,虞驚鴻還是吃了一驚。無他,隻因為她并非是鎮遠侯府的“沈知微”。
世上竟然真有借屍還魂之事?我明明已經已經身死魂銷,如今卻又借了别人的軀體重生。
她輕輕地拂過這張美人面,這張臉雖不複從前的驚鴻貌,卻生得讨巧,隻稍一低眉便足以惹人憐。
見桃李返回,她這才回神,複又讓桃李關緊門窗。
“桃李,接下來我同你說任何事你都别慌。”虞驚鴻扭頭看着她壓低了聲音。
“是,姑娘你說。”
“方才落水,我不知磕到了何處,眼下什麼也記不得了,你如今同我細說一下我眼下處境。”
“什麼?”桃李呆住,一時又落下淚來。
“你先别哭,如今我們處境很危險,我能信任的隻有你,你同我說清楚,莫要有半點隐瞞。”虞驚鴻打斷她的悲傷,急忙催促。
“姑娘是鎮遠侯府嫡二小姐,隻可惜主母去的早,留下姑娘一個,侯爺平素同姑娘不親近,那劉婉柔更是個黑心爛肺的,常常磋磨姑娘,原先老夫人在府中,她倒不敢過于放肆,隻是這些時日老夫人去了廟裡禮佛,不在府中…”桃李擦幹淚,娓娓道來。“因着姑娘年歲漸長,虞夫人登門商讨起姑娘同虞家公子的婚事,我被支出去,回來便見得姑娘落了水。”
虞驚鴻按了按刺痛的額角,她依稀記得她死之時,這劉婉柔不過入府數年,而現在沈知微竟然就已到待嫁之年了?這是何故?
她強撐着精神問道:“如今是何年歲?”
"如今已是歲和三年了。"
“歲和三年?”她死時分明還是旭豐二十三年啊?
“是啊,姑娘,新皇登位還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新皇?”虞驚鴻喃喃,她猛地回身抓住她的胳膊,“新皇是誰?”
“是衡王殿下,說來這位新皇也是怪得很。”桃李湊近前去壓低了聲音道:“外頭都傳他是天煞孤星轉世呢,雖是私下說說,無人敢張揚,但也不少人心裡怪道新皇運道好呢。”
“是嗎?”虞驚鴻怔愣問道,“此話怎講?”
“原先這位新皇出身并不好,卻得了先皇後的青眼被養在膝下,可十年前先皇後廢黜身死,而他不但地位不減,還轉頭便又得了當時盛寵的貴妃娘娘看重,順利被立了太子,再到三年前先皇崩逝,便是他即位。隻是他甫一登基,扶他即位的貴妃娘娘也沒能得封太後便身隕了。”
十年?
她竟已死了整整十年。
現在皇位上頭坐着的也早已物是人非,甚至她那些所謂的故人也早已殒命……
她一時有些感歎,心裡那些飄渺的恨意與痛楚空飄飄地浮在心中,散不去,也忘不了,從前的那些事仿佛都蒙着一層薄霧,瞧不真切。
“不過咱們這位新皇也不是個好的,登基以來便是個暴戾嗜殺的性子,這些年殺了不少人呢,脾性也怪的很,時常暴怒,宮裡頭死在他手裡的人可不少……”桃李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說着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想起蕭執玄,虞驚鴻頭已經昏沉的厲害,她合緊雙眸,心中沉沉一歎,随之在心中湧起來無邊的惱恨與痛楚。
“姑娘?你怎麼了?你别吓我啊!姑娘……”
聽着耳邊關切慌張的呼喊,虞驚鴻隻覺頭腦昏沉,整個人暈眩的厲害,意識漸漸恍惚,她想這小崽子如今倒确實如了意,遂了願,登上了皇位。
她隻覺得身子很沉很冷,好似又回到了前世那個陰寒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