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逸喜滋滋地騎着自行車往南江大學教職工家屬院走。
南江大學教職工家屬院分東西兩院,上個世紀70年代建成,沒有電梯,最高七層,每層兩戶。
小區環境設施對比如今的商品房自然不值一提,但園區内綠樹成蔭,住戶大多是南江大學的教職員工,文化人多了就自成一派氣韻。
路上經過一家廣式餐廳,于逸專門進去打包了三隻烤乳鴿。剛到手他就先塞了隻翅膀到自己嘴裡,連骨頭都給嚼巴嚼巴吞了。
鴿子肉又多又嫩,比八哥肉好吃多了。
他騎着自行車邊走邊吃,等到了家屬院東院九棟單元樓門口時,三隻烤乳鴿隻剩下最後一塊了。
哎,早知道慢點吃了。
于逸停好自行車,有些惆怅地看着手裡的袋子,幹脆低下頭叼走最後一塊肉,腳步輕快地蹿上七樓。最後他停在701前面,嘴裡還嚼着鴿子肉,伸手将脖子上挂着的那根黑色編繩從領口下面拉出來。
上面隻挂着把黃銅鑰匙。繩子長度不太夠,于逸幹脆撅起屁股彎腰昂頭。
他正趴那兒捅鑰匙孔呢,對面702房門突然從裡面打開,走出來個戴着無框眼鏡的高大男人。
對方一身淺灰色闆正筆挺的西裝配黑色皮鞋,從頭到腳都闆闆正,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看着于逸奇葩的開門動作。
咔哒,701的門鎖終于打開了。
于逸冷哼一聲,閃身進去,啪的一聲摔上門。
這件屋子裡的擺設跟于逸這個人差不多,一整個花裡胡哨。
沙發是姜黃色的,窗簾是湖藍色的,桌椅闆凳以及各種用具是五顔六色的。屋子裡東西并不多,但是放得亂七八糟,一看就知道屋主不是個講究人。
于逸進屋就扒掉身上的衣服褲子随手仍在沙發上,将盤在腰間的白色尾巴放出來透風,又光着屁股滿屋溜達了一圈。
最後他走到冰箱前面取出瓶汽水,擰開喝了兩口,舌頭被汽水紮得有點發麻,不得不吐出來晾晾。
晾着晾着于逸幹脆往陽台的地毯上一趴,又調整了下姿勢,确保周身都可以曬到太陽,也沒壓着尾巴,這才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此時,“叮鈴鈴……”
手機響了。
于逸翻了個身并不理會,手機卻還在繼續叮鈴鈴。
過了好一會兒見對方還不肯放棄,于逸的鼻頭皺了皺,艱難地爬起來,在沙發上找到褲兜裡的手機,語氣甚是懶散:“外婆?”
張桂芳氣勢洶洶的聲音從聽筒裡傳過來:“小崽子,你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又在睡覺?”于逸掏了掏耳朵,将手機拿遠了點,“我出去打工了,今天掙了500塊。”
“重要的是打工嗎?”
于逸癟嘴,當初趕他走的時候,就說他一把年紀了,也該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了,現在又說打工不重要。
外婆一點都不講理。
可他又不敢抱怨,隻能委屈地道:“這不是還沒有什麼消息麼?”
張桂芳卻沒那麼好說話:“沒消息你倒是出門到處轉轉啊,整天在家睡大覺,是想一直這麼不人不妖下去是吧?”
“也沒啥不好的。”于逸仗着張桂芳不在跟前,終于沒忍住說了實話。
張桂芳氣急:“我就知道,你這個小崽子,你也不想想,要是哪天遇到個道行深的,還不把你當妖怪收了。”
于逸小小聲反駁:“可是外婆你不都說了,現在是末法時代,修行不易麼,哪兒來那麼多道行深的,真遇到還說不上誰輸誰赢呢。”
今天那隻叫來福的八哥還以為他是大妖怪,還叫他大王,嘻嘻。
他可算不上妖怪,但也不是人,外婆說他現在半人半妖。
他有兩種形态,人形和獸形,最大的問題就是人形不能完全變身,留了一條尾巴。
于逸原本覺得半人半妖也沒什麼不好,他在老家過得可開心了,偏偏三個月前被外婆勒令回南江,還說什麼他做多了妖就忘了怎麼做人。
外婆還找同行給他算過一卦,卦象上說,要達成所願就要回歸本源。
于逸都還沒搞懂什麼是他所願,外婆就說南江才是他的本源,然後就這麼把他攆出來了。
*
于逸挂了外婆電話,在地毯上翻滾了幾圈,磨蹭半天才慢慢爬起了。
他伸了個懶腰,又跑去喝了口汽水。裡面的氣泡終于沒那麼辣了,他咕噜咕噜喝了好幾口,長長地歎了口氣,等了好一會兒,終于打出一個嗝,這下滿足了。
于逸重新選了條翠藍翠藍的沙灘褲,沙灘褲更寬松,尾巴盤着也比較舒服,他又套了件白色老頭背心,穿上人字拖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