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過後,家丁領着殷鳴予去了客房。
房内收拾的很整潔,腳下鋪着泥磚,牆角簡單的放置着一張床。
“仙長稍作休息,一會兒會有人來伺候您沐浴歇息。”
殷鳴予将随身的佩劍取下,放置桌上,聲音沒了之前在前廳的溫和,甚至有些疏離:“不必勞煩。”
這麼些年,他從不讓人近身。
“仙長随意。”
月光灑向屋内,殷鳴予擡頭看向窗外,久久不動。
小厮很快将熱水備好,殷鳴予這才撩開衣擺起身走至窗前。
将窗戶關上的瞬間,他聽道兩道聲音響起,是剛剛的小厮。
“哎,這修仙之人和咱們就是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不都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嘛,有什麼稀奇的。”
“你懂什麼,那青道宗是随随便便就能進的嗎?我家世代在揚州,聽家裡的老人說,能進青道宗的,那可都是天賦異禀的能人異士,裡面的仙師主動要收徒的,古往今來根本沒幾個好嗎。”
一名小厮提起青道宗就是一臉崇拜:“不過話又說回來,仙師是怎麼看上小姐的。她和司小姐經常混出府,這倒是天賦異禀。”
同行用手敲他的頭:“閉嘴吧你,可别議論東家。早些回去,待會還要守夜。”
“唉,什麼時候才能吃香的喝辣的。”
“知足吧,我這麼多年遇見的東家,像老爺這般良善的,還真沒有。”
議論聲逐漸遠去,殷鳴予轉身走入屏風後面,解開衣襟,将衣服挂在屏風上。整個人沒入水中。
後頸靠着桶邊,他舒了一口氣。
片刻後,眉頭緊皺,忽然嘔出一口血。
一閉上眼,腦海裡就會冒出一千年前慘烈的景象。
反噬越來越嚴重了。
鮮血在水中蔓延。
深吸一口氣,殷鳴予跨出浴桶,手一揮桶裡的水又變成原先的模樣。
他像平常凡人那樣,上床睡覺。
屋内燭火未滅,昏暗的燭光充斥着整個屋子。
殷鳴予輾轉反側,起身披上外衣走到窗邊。
晚風吹過,耳畔有蟬鳴聲響,殷鳴予斜靠在窗邊,望着院落裡暮色下的那棵石榴樹出神。
衣服裡的傳訊符忽然亮了起來,他沉着聲音吐出兩個字:“何事?”
那邊回得很迅速:“殿下,遲甯上神……”
“讓他滾。”
“……”
翌日一早。
司清苡早早便來了柳府,随行的還有司大人和司夫人。
身後還跟了一輛馬車。
昨晚司夫人聽說自己的寶貝女兒要去青道宗。硬生生被刺激地鬧騰了半夜,又是打賞下人,又是置辦行禮的……
柳白榆從門口出來的時候,發現司夫人的眼神一個勁地往殷鳴予臉上瞟。她看看司清苡,發現對方也隻是無奈地聳聳肩。
自從柳夫人給司夫人介紹了殷鳴予,司夫人臉上原本的笑意頓時收斂了三分,一直拿着殷鳴予瞅。
修仙的難道不都是一些小老頭嗎?
司夫人小聲朝自家夫君開口:“你确定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仙師,不是江湖騙子?”
“愚蠢婦人,”司大人瞪她,轉而又向殷鳴予賠禮:“婦人之言,還請仙師不要見怪。”
司夫人:“……”
殷鳴予談吐溫和:“無礙,司夫人的擔心情有所原,可以理解。趁天色還早,現在啟程的話天黑便能到宗門山腳。隻是這馬車……”
幾人的目光也落在從司府來的那輛馬車上。
司清苡無奈:“哎呀,娘。都說了我是去修習的,不是去踏青。”
司夫人趕緊指着那車行禮:“對對,這是給清兒和榆兒置辦的行禮,女孩子家家出門在外,多少得帶點銀子啊,貼身衣物這些。在家都有人伺候,可這到了外邊,就要自己照顧自己了。這一出門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
說着眼角還微微紅了。
司清苡趕緊拍拍她的手安撫:“我有空就回來陪陪你,又不是不回來了,幹嘛這麼煽情。”
柳夫人也道:“是啊,韻之你也别太擔心了。”
殷鳴予瞥向她倆:“司夫人不必擔心,一切事宜門内皆有人負責。”
柳家主:“好了好了,時候不早了,走吧。”
柳夫人聞言,看看他又看看柳白榆,心想,這青道宗要是真能化解榆兒身上的邪念,她也能心安不少。
兒女大了,總有自己的路要走,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總希望她餘生安然無憂。
三人上路了,柳府門前的四人一直望着她們,直至消失在視線中。
“唉,都走了,”司大人歎口氣,朝司夫人道:“夫人,我們也回府吧。”
司夫人擦擦眼角,冷眼看他:“回哪啊?我這個愚蠢婦人就不礙你的眼了,你自個兒回去吧。”說着和柳夫人一道進了柳府大門。
“……”
母女都一個樣。
半路上,柳白榆與司清苡托着兩條沉重的雙腿跟在殷鳴予身後,她們已經走了一個半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