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她慢慢勾勒出一個笑,答好。
窗口的護士語調裡帶了點兒無奈和可笑:“沒那麼可怕。”
高綏搖頭,認真又執着:“針是冷的,和溫暖的皮膚接觸,會有至少一瞬間的出于本能的害怕。我看很多人打針時都不看,所以不看或許會好一些。”
薛苓璐睜着眼睛在大掌裡待着,在黑暗中冰冷短小的針頭攜着細微的疼痛鑽入皮膚,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眼睛被遮住,其他感官就會被調動,這是她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也使得她在過往就不得不選擇直面。
“阿綏,下次不用遮我眼睛。”
他在她身後推着輪椅,問道:“不舒服?”
“嗯,”她看着在地上玩耍的陽光,“遮着眼睛就不知道針什麼時候落下來,不能提前做心理準備。做好心理準備了,反而有時候會沒有感覺。”
“好。”他即刻就答應。
他們停在了電梯前,他的聲音從腦袋後傳來:“那以後打完針我們一起去吃蛋糕吧。”
薛苓璐對這個提議很驚訝,眼睛閃亮亮的,她轉過頭問他:“你不是不能吃甜品嗎?”竟然不是我陪你去吃,而是一起去吃。
叮咚——電梯門打開,裡面的人們自覺給他們讓出位置。
他輕松地将輪椅和她推進電梯,邊去摁樓層邊答:“這件事值得。”是能讓你開心的好事,是在你打針時我唯一能用來安慰你的方式,那很值得,也很應該。
剛在病床上坐下,衣服口袋裡的手機就頻繁振動起來。高綏摁住了她在口袋裡要去拿手機的手,對她搖搖頭。他神色抱歉道:“别接,肯定是我媽。”
他們雙方父母的反對沒有那麼快能得到解決。這他們兩人都明白。
薛苓璐拍拍他的手:“可我想接。”
他的手松開,縮了回去,他點點頭:“好。那我出去?好了你再叫我?”
她心裡松了一口氣,點頭同意,心滿意足地看着他的背影離開病房。光是這樣,她就覺得自己要花精力和高家父母對峙同時還要注意不讓高家父母太反感自己是值得的。
“阿姨。”她禮貌問候。
“聽阿綏說你受傷了,阿綏現在還是你男朋友,雖然我反對但确實是他沒有照顧好你,沒有盡到男朋友的責任。”高綏的媽媽從來就不是個壞女人,這一點她在和高媽媽第一次見面時就很清楚。
“我們是看了高綏的銀行賬單發現的,”女人的話語停頓了下,繼續道,“還請你原諒,畢竟阿綏和别的孩子一直都是不一樣的。”
想說他們對高綏永遠會是這種監視的狀态嗎?想用這種方法就讓她産生擔憂的情緒然後放棄高綏啊。薛苓璐聽完就低了眼,嘴角緩緩蕩漾出一個明了的笑容:“阿姨,我能理解,父母之愛子多數會如此。如果我的爸爸有這個能力和精力也會時刻根據我的消費記錄對我的狀态進行判斷。您看到記錄上出現了高原的醫院自然會很擔心,我相信高綏也能理解。畢竟我們都是大人了,懂得如何承接和處理父母的關心。”
“但阿綏和你們不一樣,他天生就不擅長應對這些人際活動。所以就像一開始我和你說的,身為母親會因此很擔心他能不能處理好感情。”
意思就是以後還會繼續呗,想借此威脅她。若是尋常女生一定會因為這幾句話多少有了膽怯,但她不會。這些年她寫文章,無論是在現實中還是在虛拟中都琢磨了太多人性——高綏性子底色是冷,但中層已然是溫熱的,而面對她高綏已經足夠炙熱。或許高綏的情況真的會讓她在婚後多面臨一個煩擾,但同時這個情況也能讓她對高綏的行為做出八九不離十的判斷,她有足夠的信心相信高家父母即便真的這麼做了也隻會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阿姨,我相信阿綏,”她表明了态度,向高媽媽道謝,“謝謝阿姨的關心,醫生說我不嚴重,很快就會出院。”
手機傳來靜默的電流聲,随後才傳來一句“好的,用心康複,不要留下後遺症。”。
薛苓璐收了線,上午問話的奶奶蓋着被子、身體往她這邊傾了傾,問道:“男朋友媽媽?”薛苓璐點點頭。奶奶做出不可告人的表情,壓低聲音問:“家長不同意吧?”薛苓璐沒有回答,她朝奶奶擺出笑臉,朝門口方向高聲喊了一聲:“高綏!”
高綏沒有站在病房旁邊,過了一兩分鐘才出現。他手上拿着兩個洗幹淨的梨:“薩阿坦蒂送來的,她一個人走過來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讓助理帶她去吃點東西。”
薛苓璐咬了一口,青綠的梨汁水爆滿口腔,梨身散發着清香,她眉眼彎彎,伸手扯住高綏的袖口:“很香,很好吃。”他也變得松懈溫和起來,反手握住她的手,大拇指摩挲她的大拇指甲面,安靜地看着她。
這是一段安甯的、非常好的午後。高綏在後期采訪時如是說道。剪輯師心弦被觸動,把它放在了薛苓璐吃梨的這段畫面旁邊,雖然有争議,但也成就了本節目一段被流傳的名場面。
薛苓璐是在出院前一天晚上偷偷看的第一期節目,高綏自帶流量,節目組選的人又都有噱頭,所以看的人很多。對于她和高綏,反響和她想象中差不多。從官宣到現在,時間過了很久,能接受的人都接受了,不能接受的也不會因為一期節目就接受。
節目組通過剪輯給他們每組CP安排了人設,她和高綏就是普通女孩和大明星,重點在于大明星多年暗戀成真于是愛得死去活來——話說這人設要是換到一個女明星身上大概率得被噴死;沈晏和遠歡是霸道總裁和藝術天才,重點在于沈晏主打一個搞怪活潑的霸總人設,超乎觀衆預料,有強烈反差感,能很大程度地提起觀衆興趣;肖月亮和她男朋友是潮流和守舊,重點在于展示目前潮流的非遺以及新舊事物、觀念之間的沖突,肖月亮的生活經曆和非遺人身份也極具讨論度的;最後是季益華和長桑笙——他們的人設是最傳奇、富有神秘感的,這兩人和僅留的兩幅大恒帝後畫像中的人有七成相像,他們一組就大大的滿足了觀衆們的獵奇心,最重要是他們還是研究大恒曆史的專家。
她在節目中看到了高綏為她買甜品的全過程,那是一家私人甜品,做甜品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妝容精緻的女子,她看到高綏很激動地喊“高霁霖!我高中宿友是你的粉絲!她粉了你十年了!”,她邊做甜品邊對高綏說:“我高中畢業就是在外面當學徒的,我師傅說我很有天賦,但後來也沒有熬過爸媽催婚,所以很早就回來相親結婚了,那時候自己也以為結婚是主要的道路,畢竟十裡八鄉的女人都這麼說都這麼做。現在不同了。”她的姓氏很特殊,姓道。
1750,岸芷,灰色小字:渠陽甜品:南峪鄉道家娘子鋪。
第1750篇,我在岸芷,準備去往渠陽,我在網上做了很多攻略,最終确定了南峪鄉道家娘子鋪。他們都說這家甜品是整個渠陽做得最好的。後來,我真的去了這家甜品鋪,這位道家娘子是位生活精彩的女性,她有自己的道,我祝她實現她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