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張思儉疑問的眼神,鐘心柔心想她要讓這件事爛在肚子裡。雖然平時他看起來和他爸媽關系不怎麼樣,但人家是二十幾年的家人,她是千萬不能把最重要的事告訴他的。
“沒什麼,就是想這事兒該怎麼跟媽交代呢?”
張思儉連思考都沒思考就脫口而出:“就說要裝修。”
“裝修?”
他點頭:“你不喜歡浴室的裝潢,感覺太低調了,配不上你高貴的氣質——她問起來你就這麼說。”
鐘心柔睜大雙眼:“你确定嗎?這麼随便?”
他表情故作神秘:“聽起來很随便對吧,但我爸媽就吃這一套,他們不在乎的人不給他們找事是最好的,如果非要找事,那就揮霍家業,他們口頭越不認同就越不會真放在心上,你越敗家越玩世不恭,他們反而越滿意。”
聽了半天,鐘心柔終于明白了:“哦——這是你的經驗之談?”
張思儉仰靠在椅子上随意一笑:“嗯,這是我的經驗之談。”
他們已經将措施想好了,然而似乎無人在意。
那個浴室上了鎖,鐘心柔心一橫把鑰匙丢在了大街上的某個垃圾桶,這下好了,這個房間再也不會被打開了。
上衛生間時偶爾會看到那扇模糊的門,每每這時,鐘心柔都會有種錯覺,感覺真的有什麼東西被封印在了裡面,它掙紮、尖叫,撕心裂肺地想要沖出桎梏。
後來的事她就沒有跟王渝說過了,她們都聊天内容漸漸回到以前的狀态,不再談這件事,然而這天王渝卻罕見地跟她說“最近發生了一件……挺讓人難受的事。”
“什麼啊?”鐘心柔每天都生活都很簡單,張家沒有人要求她做什麼事,當然也沒人在乎她,她有時跟着張思儉一起出去玩,認識他的朋友,也結交了新的朋友,消費、放縱、娛樂,和這些人社交很簡單,無非是一群人比較各自有什麼籌碼罷了。沒有社交活動的時候就更簡單了,就坐在院子裡看張思凡喂魚。
她的日子太安逸了,這是前小半輩子都沒想象過的,所以她完全沒意識到王渝的語氣貌似聽起來有點嚴肅。
“你們學校有人跳樓了。”
鐘心柔聽到這話愣了一下。上大學後學生跳樓都是從新聞裡聽說的,不像高中時候咚一個,咚一個的。
“是為什麼?”
“沒說為什麼。”王渝說話的聲調和她的性格一樣理智到可怕,總能輕易說出恐怖的話:“是你對床。”
“不可能。”鐘心柔脫口而出。“她正準備考研,每天都泡在圖書館,馬上就要考試了,那麼努力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
平白無故地自盡呢。
“流傳最廣的版本是精神出了問題,總說宿舍裡多了個人,還覺得自己脖子上有東西。明顯是精神分裂的症狀。”
鐘心柔攥着手機,不知道該說什麼。命如草芥的意思難道是指生命太過脆弱,原本正常的生活不知何時會被突然打亂,意外比明天先到,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很輕易地被自然走向混沌無序的世界一口吞掉,原因是所謂的精神分裂。
覺察到她的沉默,王渝開了個玩笑:“恭喜你要被保研了,就是不知道你還念不念得下去。”
鐘心柔聽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挂斷了電話。
她不敢相信,自己與那女孩的最後一面還差點起了争執,最後一句話是差點說出口的“你自己精神衰弱就去醫院好不好”。心裡一陣後怕,她跌坐在床上,不知怎麼空落落的。幸好當初沒有嘴比腦子快。
這些天天氣總是不好,再好的心情都不可能不受到影響,看着天上大塊大塊的烏雲,鐘心柔已經好幾天沒出過門了。
從醫院回來,李晟甯并沒像張思凡說的那樣關心她,她懷疑那句問候都話是他臆想出來的,隻是偶爾身體還會覺得懶懶的,所以更加不想動彈。
“轟隆——!”窗外狂風大作,今天更甚,是個雷雨天,窗簾被風鼓起在空中狂舞,電影看到高潮處手機突然卡頓,鐘心柔的注意力便被外面的動靜吸引,下床關上了窗。
屋内是安靜下來了,可暗黃色的天空像世界末日的前兆,烏雲密布,風雨欲來。
大雨來得突然,幾乎是天色剛剛陰沉,馬上就嘩啦啦下起了雨,讓人措手不及,并且持續下了好久,一直到後半夜都還沒停。如果隻是雨聲還能當做白噪音來聽,但間歇的雷聲不知哪一刻突然震響,本在醞釀睡意的鐘心柔心髒猛跳,困意全無。
迷迷糊糊到了後半夜,雷聲終于消失,雨也隻稀稀拉拉地下着,不再傾盆。
鐘心柔呼吸逐漸平穩,身體慢慢沉了,周遭的聲音緩緩消失,她熟悉自己的身體,大概一分鐘後就會進入睡眠。
“咚!”
忽如其來的一聲巨響,震得剛要成功進入夢鄉的鐘心柔一下子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