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心柔蜷成大蝦還有心思用餘光瞥向門口。外面圍觀的人還多了幾個,更讓她覺得自己像一隻正在被宰的母羊。
“不算很嚴重,先靜養吧,過幾天還不見好就得去醫院拍片子。”
他開了一支外用藥膏,不過鐘心柔非常懷疑它的有用性,總感覺是為了糊弄她。
“聽到沒,靜養,看來你愛的大魚大肉都不能吃了,酒肯定也不能喝,出去逛街更不行了。”
鐘心柔确實動不敢動,所以隻能用五官表達她的無語。真不知道她不爽對他有什麼好處。
“你怎麼不問問我剛剛為什麼不回你消息?”
“你把我免打擾了。”
鐘心柔很早就學會了什麼叫好漢不吃眼前虧,所以很輕松地将聽見這個回答的郁結轉化為了善解人意。
她就當沒聽到。
“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呢。是你那個侄子,不知道怎麼跑上來了,把我關到浴室,吓得我差點摔了一跤。”
“小孩子都能把你吓到?”
“小孩子才可怕呢。”她順勢鑽進他懷裡,語氣委屈:“那我就是怕啊,怎麼辦。”
“害怕的話,第一天怎麼不要求離開。”他聲音揶揄中夾雜着冷靜,給鐘心柔聽迷糊了。什麼意思,不信她?騎虎難下,鐘心柔這時候既不好順着他的話說也不好硬生生岔開話題。
“來都來了。”她趴在他身上,把無賴的話說得理所當然。
張思儉嘴裡發出嗤笑:“你明知道沒領證就算不上結婚,簽的合同也能作廢,想要離開沒那麼難。”
“我不知道啊。”她眨眨眼睛。
“現在知道了。”張思儉把人擡起來,輕輕放在另一側。“沒發現嗎,我家克你,好好的人一來就受傷。”
他說話時垂着眼,鐘心柔才發現其實這樣看他和張思凡長得挺像的。
“我不怕。”她像個八爪魚似的重新爬到他身上,輕輕磨了磨牙齒。她是不會走的,得到一些東西必然要舍掉一些什麼,她是一個貪心的人,五百萬真的夠她後半生躺平嗎?鐘心柔數學不好,算不清數,她隻知道來都來了就必須拿到更多才能離開。
張思儉把她的手從自己脖子上拔下來。“剛剛說害怕現在又說不怕,你自己不覺得矛盾嗎?”
鐘心柔臉皺起來,眼睛紅了,嬌嗔着道:“你陪着我我不就不怕了嗎。”一次次被拒絕,但她的優點就是越挫越勇,她又一頭紮進他懷裡,根本不在乎他是否要再次把她推開。
好在這一次張思儉妥協了。
他隻是略帶無奈地說:“估計客人要離開了,我得出去。”
聽到他無可奈何的語氣,鐘心柔仿佛得逞一樣笑了。“那我也得去喽。”
“你都半殘了,去什麼去。”
果然是萬裡挑一的樂天派,對于張思儉不太好聽的評價,鐘心柔故作嬌羞地說:“哎呀你不用關心我了,我都知道的。”
然後她放開了他,順勢倒在床上,看着天花闆呢喃:“我覺得我需要一把輪椅。”
她不能接受自己哪裡也不去在床上休息,曾經——那得是小學時代了,偶然發生意外摔斷了胳膊,媽媽強硬地要求她修養,而鐘心柔記得她的石膏上長處了黴斑。那種感覺讓她害怕極了,她不想成為身上長草的東西,她需要陽光、微風和活力。
所以鐘心柔墊着一隻腳,從一開始扶着牆的不敢動彈慢慢習慣,最終單腿跳到陽台。
她扒着欄杆,向下面的人揮手,然而很可惜,隻有無需說再見的張思凡發現了她。
他的皮膚、眼睛、毛發在熾熱的陽光下近乎透明,他像一隻水母,讓鐘心柔隐隐害怕,擔憂他會消失在空氣裡,變成一灘可有可無的水痕。
她咧開嘴,回以一個燦爛的微笑,張思凡的表情就舒展開,從嘴巴到睫毛,都結上一層淡淡的柔光。
鐘心柔把身體縮回來,又一蹦一跳地回到床上。暫時的插曲沒有使她完全忘記剛剛發生的事,她很難不去想那個人遇到什麼事才掉了滿口牙齒,又是出于何種心理把它們收集起來。
這個房間究竟還藏着什麼秘密?
她百無聊賴轉動眼神,看着牆上那幅略微低俗的據說價值不菲的當代藝術家大作,默默想那後面啊也許藏着一個暗格,裡面放着張建義某個情婦的手指。
佩服自己想象力的同時,鐘心柔對自己連說三句“好奇心害死貓”。與她無關的事還是不要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