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門外,那個姑娘依舊在同長疤和胡茬說話,後窗外的人很謹慎,發現打開窗子的動靜很大後,立刻停止了動作。
關雁門已經走到了屏風邊,她将身子藏在屏風旁的柱子後,透過屏風與柱子之間的縫隙,小心翼翼地朝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
兩根被手套包裹住的手指正卡在窗縫中間,外面的人似乎也在等待,試探屋子裡有沒有人。
關雁門屏住了呼吸,手指輕輕一動,無聲地将腿側匕首拔了出來。
屋外的人等了片刻,可能是沒聽到屋中沒有聲響,覺得屋裡沒有人,又開始繼續将窗戶往上掀。
一聲又細又長的響動過後,一雙眼睛湊到了窗縫邊,那人很小心地往屋裡看了兩眼,目光在關雁門擱在桌邊的長刀上停了很久。
這人裹得很嚴實,露出來的小半張臉上,除了兩隻眼睛,其餘部分全都用黑布蒙住了,關雁門看了半天,死活看不出這人是男是女,隻能大緻猜測,這人與屋門外那個侍女是一夥兒的。
而且這人隻是趴在窗戶外邊往裡看,也沒有别的動作,不知道想幹什麼,關雁門害怕打草驚蛇,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屋門外的侍女說了半天,長疤和胡茬一開始還回答兩句,後來就一言不發,隻是攔着門。
那侍女終于放棄了,輕歎了一口氣:“那婢子也不為難二位爺了,我等将軍回來再說吧。”
長疤不答,胡茬“哎”了一聲,回了她一句:“都是替将軍辦事的,多謝姑娘體諒啊。”
侍女似乎是笑了笑:“婢子自從到了府上,就隻見過将軍兩次,沒為将軍辦過什麼事兒,不像二位爺,能跟着将軍征戰沙場,為将軍分憂。”
胡茬豪爽道:“那不能這麼算,各人有各人該做的事兒,姑娘在府中呆着,就算為将軍辦事了。”
侍女沒接他這話茬:“婢子就走了,二位爺守門辛苦。”
胡茬連連應好,還囑咐她回去路上小心。
關雁門一邊心道章雲烽說得不錯,這胡茬果然是個話痨,一邊觀察窗外的人,手指輕輕摩挲着匕首。
窗外的人應當也聽到了侍女說要走,最後看了屋中陳設一眼,将一個東西從窗縫裡塞了進來,而後輕手輕腳地将窗子關上了。
窗外太暗,屋中又太亮,外面的影子根本投不進來,關雁門看不見這人是如何離開的,隻能通過屋頂上傳來的一聲輕響,判斷這人應該是上了房頂。
等門外的侍女走了,屋頂上也安靜了下來,關雁門才捏着匕首,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繞到内室,将窗外人丢進來的東西撿了起來——那是一封信。
信封上什麼标記都沒有,接口處用蠟油封死了,關雁門隔着封皮捏了捏,這信裡的東西很薄,估摸着沒幾張紙。
她又将信舉了起來,對着燭台的光看了看,這外面的信封又很厚,不拆開的情況下,完全看不清裡面有什麼東西。
關雁門把這信翻來覆去研究了兩遍,什麼都沒研究出來,她又回憶了一下方才那個趴在窗子邊上往裡看了半天,最後丢了封信就走的蒙面人,覺得這事兒實在奇怪。
那麼大陣仗,甚至還有人打配合,就為了送個信?
要送信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的送,裡邊寫着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嗎?要這麼偷偷摸摸的?
她不清楚京中局勢,思考了半天,把信往懷裡一揣,想着保險起見,等章雲烽回來再說。
不料剛直起身,關雁門就聽到屋頂上又傳來一聲響動,接着窗外傳來人體落地的悶響,窗外人“嘶”到一半,又把尾音咽了回去,窗框“吱呀”一聲,又随即頓住。
關雁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抻長了胳膊,将自己靠在桌邊的長刀一拎,閃身躲進了右側書房中。
“真是見鬼。”關雁門上下環視兩圈,一個縱身躍上房梁,蹲在梁上暗自吐槽,“怎麼一堆梁上君子,好好的路不走非得上蹿下跳的,京中這麼流行走房頂翻窗戶,山裡野猴子集體成精了?”
然後她想起自己現在也在梁上,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梁上君子”,心中的吐槽一頓,随即又心安理得給自己找補:“管它的,我又不是君子,我是江湖女土匪,就應該上蹿下跳。”
她很流暢地把自己從“野猴子”裡摘了出去,屏息凝神挪了挪腳,藏進了牆邊的影子裡,扒拉着門框,探了半個腦袋,往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
窗子已經被掀開了一半,這次的“野猴子”沒戴大頭套,隻是用黑布巾蒙住了下半張臉,關雁門瞄了一眼,心道是這次是位猴哥。
這位猴哥還格外的圓潤,穿着一身夜行衣,像一顆沾滿了黑芝麻的大肉丸子。
黑芝麻肉丸……不,猴哥兩隻手摳在窗框上,弓着背頂着窗戶,正以一種非常奇妙的姿态,拼命往裡面撲棱。
但他的四肢似乎不太協調,方才從房頂跳下來的時候就不夠輕盈,現在撲棱了半天也沒能進來,憋得面紅耳赤。
關雁門饒有興趣地看猴哥表演空氣泳,心道這種體型和身手,還在做秘密情報工作,怎麼不算一種身殘志堅。
她欣賞了一會兒“猴哥嘗試進屋的一百零八種泳姿”,終于審美疲勞了,正打算從梁上下去,按照章雲烽走的時候叮囑的,把偷摸進來的人殺了,就見猴哥上半身猛地一彈,一個鯉魚打挺,往前一撲。
猴哥的兩條胳膊在空中揮舞了兩下,似乎是在調整着陸姿态,奈何他那兩條胳膊看着粗壯,實際卻如同擺設,沒能撐住地闆。
一聲驚天巨響,猴哥成功着陸。
好消息是,大半個身子都進來了,壞消息是,用以着陸的部位是臉。
關雁門:……
這猴哥臉上肉也不少,砸地聲還挺清脆,聽得關雁門的臉跟着幻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