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提供全額資助,”Nike将合同推到她面前,“由您獨立領導團隊,Anzie小姐,請你好好考慮我們的誠意。”他起身結賬,離開得幹脆利落,隻餘那份文件靜靜躺在桌上。
雨絲開始敲打玻璃窗時,許安枝才驚覺自己竟在發呆。窗外,薄翊撐傘而立,亞麻襯衫被風吹得微微鼓起。隔着雨霧,他的眼睛依然清亮如墨,像是能望進人心裡去。
她突然想起——所有和自己相關的論文的搜索框裡,第一個跳出來的名字永遠都是“Boyce ”。
倫敦和波士頓的雨又有些不同,即便早已褪去工業時代的煤煙,雨水打在石闆路上時,依然帶着某種頹唐的氣息。許安枝想起曾讀到的報道——說倫敦的雨含有特殊礦物質,淋多了容易脫發。她下意識将薄翊往傘下拉近幾分。
“别擔心。”薄翊輕笑,手臂環過她肩膀,溫熱掌心貼在她微涼的衣袖上。
酒店大堂的冷氣撲面而來。許安枝站在落地窗前,看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薄翊,”她突然開口,“如果我說...我想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呢?”
敲擊鍵盤的聲音戛然而止。薄翊的背影像被按了暫停鍵,隻有顯示器藍光在他輪廓邊緣流動。
“是Nature Gen那家?”
他轉身時已經打開評估報表,屏幕冷光映得他眉骨投下深深陰影。數據滾動得比實驗方案還快——AAV侵權案敗訴記錄、Northern Line黴菌報告、甚至董事會成員的學術不端曆史。
許安枝望着他繃緊的下颌線。三秒沉默後,薄翊突然合上電腦。
“抱歉,習慣了。”
窗外雨聲漸密。許安枝走近兩步,赤腳踩在他拖鞋上:“如果你連我呼吸的空氣濕度都想控制的話...”她仰頭,“要是我離開以後失敗了呢?”
薄翊喉結滾動,擡手撫上她後頸,他愛慘了許安枝那潤順如揮墨于工筆畫上的毛發。
“那就回家。”小拇指蹭過她耳垂,“我總會等你的。”
雨中的倫敦像幅未幹的水彩畫,霓虹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暈染開來。許安枝站在窗前,看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淚痕。身後傳來薄翊的體溫,他的唇貼在她頸間,呼吸灼熱。
有了這麼一個小插曲,許安枝想走的決心就已經從一個設想變成闆上釘釘的事情,她不能忍受自己失去自己的名字成為一朵菟絲花一樣依附在薄翊身上,依附在薄家身上。她會因為這個離開周臨,也會因為同樣的原因離開薄翊。
雨中的倫敦像幅未幹的水彩畫,霓虹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暈染開來。許安枝躺在被柔軟絲綢裹着的Serta,整個人陷在薄翊懷裡,薄翊在身後環着她,唇落在她的脖頸處——這是第一次,明明兩個人相擁,但是她卻睡不好覺。
“如果你想去,就去吧。”薄的聲音混着雨聲傳來。
許安枝突然轉身,整個人埋進他懷裡。薄翊的手臂收緊,像要揉碎這段距離。她聞到他衣領上熟悉的沉木香,混合着倫敦雨夜的潮濕。
“回頭的時候,我都在。”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尖,許下鄭重的諾言。
淚水無聲地滲入他的絲質睡衣。許安枝想起第一次見他時,實驗室的日光燈下,他皺眉說“這個實驗方案不是最優解”的樣子。那時的她不會想到,有一天會和這樣一個人産生這麼深的糾葛。
回程的航班上,薄翊握着她的手始終沒松開。過安檢時,他固執地幫她整理登機牌,指尖在她護照照片上停留太久。許安枝擡眼看他,隻得到一個倉促的微笑。
SenZ的辦公室灑滿波士頓午後的陽光。聽完她的決定,老教授推了推眼鏡,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巡視——沒想到就隻是參加了一次峰會,就生出了這麼多事情。
“考慮清楚了?”他撥通倫敦老友的電話,确認那家新興公司的資質。挂斷後,筆尖在推薦信上懸了片刻,最終落下簽名。
等許安枝離開,SenZ敲敲桌面,無聲的歎了一口氣,問薄翊:“舍得?”。
薄翊望向窗外。十三樓的高度,她的身影隻剩一個模糊的輪廓,漸漸消失在查爾斯河的波光裡。
“愛一個人,”查爾斯湖畔的燈光忽明忽滅,“就應該讓她做一隻高飛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