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讓你們來的那個人。緣分盡了就是緣分盡了。如果再有什麼小動作,是想讓NYU撤銷他的學位證明嗎?他自己清楚,那個東西是不是他的。”
許安枝說完這句話就走回長廊。
——她總會有新的開始,她是這樣,周臨也是這樣。如果再這麼互相糾纏,許安枝捏緊玉墜——那麼她也要反擊的不是嗎?
航班起飛後,有空姐親自給許安枝送來了餐食和舒适的真絲眼罩,許安枝将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望着窗外潔白而厚重的雲層,她抵着窗口,有一種向死而生的決絕。
這一走,就全部翻篇吧。
國内,H市的一所隐蔽私人會所。周臨癱在包間裡的皮沙發,手機屏幕的光映着他扭曲的臉。電話那頭正播報着許安枝航班順利起飛的新聞,他猛地砸碎酒杯,玻璃渣混着威士忌濺了一地。
拿出另一部手機,瘋狂地撥打S市市民熱線,手指發抖地按下重播鍵,一遍又一遍。他對着電話那頭咆哮:“我女友被綁架了!她叫許安枝,航班CA983,薄家要滅口!”
同時給電視台記者發威脅短信:“今晚不播尋人啟事,我就把你們台長和女主持的開房照全網發!”
周臨沒有想到的是,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人,這個時候就坐在S市的電視台總部。薄家帶來的人已經控制了電視台系統。每位非遺基金會“技術顧問”都坐在一台主機前,桌上旁邊還擺着一台台式座機号。
一有電話響起,所有的來電顯示都會自動跳轉提示【該号碼涉及虛假輿情,已轉接非遺保護中心。】
熱線接聽員的聲音變成了黃梅戲的AI語音“天仙配熱線為您服務~請問找董永,還是七仙女?”如果是正常市民熱線,則會被轉接給人工,唯獨周臨。
周臨的電話被轉接後,聽到的不是人工客服,而是一段黃梅戲唱詞:“到底人間歡樂多~何苦舉報生風波~~”他瘋狂換号碼撥打,卻發現所有來電都被轉接到的都是同一個聲音。
造成輿論風波的人此刻就坐在他們這群人的正中間,薄翊氣定神閑,茶幾上擺着一盤圍棋,他一邊喝着新供的雨前龍井,一邊擺擺手,示意着台長走下一步。台長則畢恭畢敬,身上出的汗已經連擦了好幾張汗巾都不夠。
許安枝航班落地波士頓時,S市電視台黃金時段突然插播黃梅戲《女驸馬》選段,字幕卻是:“文鬥武鬥皆下乘,不如回家種紅薯——緻周公子”,而這一切,許安枝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在許安枝沒注意的時候,薄翊已經向所有傷害過她的人亮出了利刃,這一刻,為了心中的那抹影子,薄翊所向披靡,
周臨被接回家的時候,人已經醉的不清醒了。素日注重打扮的他此刻就像紐約街頭重度酗酒的流浪漢,懷裡抱着酒瓶,嘴巴在那邊喃喃自語:“不可能,我不信。”沈姝看着自己兒子的這幅樣子,一下子就撲倒在周臨身上。
一夕之間,周作安被罷職已經刺激到腦梗進了醫院生死難蔔,唯一的兒子又暗淡消沉。她保養得當的臉上出現了裂紋,人好像也一瞬間老了10歲。
薄翊就是這個時候進了周家的大門,他一進門就徑直走向了主位,年級雖然和周臨相近,但是上位者的氣息已經很重,連沈姝跟着周作安這種浸潤官場幾十年的人,都被薄翊的氣場吓到。
周臨已經醉倒認不清人,醉眼朦胧間,隻看到自己家的傭人們被一群黑一保镖們攔在一側,像一組組突然停擺的提線木偶。望向主位,那個剝奪了他一切的男人,正用手撐着一側腦袋,用蔑視低等生物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周臨一下子暴躁起來,他開口,漫天的酒氣先熏得他自己忍不住的反胃,伏在地上幹嘔幾聲見吐不出來什麼,咬牙強行撐着自己的身體努力站起來。
沈姝在一旁哭着,想要上去扶又被周臨醉醺醺的推開,她跌坐在地,目光在周臨和薄翊之間來回打轉,終于還是忍不住,拿着秀帕捂着臉哭了起來,邊哭還想着邊拉周臨的褲腿,嘴裡哭喊到:“算了呀,算了呀,小臨,你不要鬧了,你不要鬧了呀。”
薄翊自始至終沒有改變過自己的位置,他就坐在那邊,看着周臨好像一灘爛泥一樣,眉眼間滿是不屑。這是一種,在許安枝面前從來沒表現出來過的戾氣,也是這絲戾氣,讓人感覺到這位天才少年不再是衆人眼中清修的竹。
薄翊傲慢又不可一世的樣子,也刺激到周臨,此時此刻他才知道,這盤局,他在下,薄翊也在下,隻是薄翊下的比他快也比他早。等他反應過來,已經是滿盤皆落索。
周臨終于深深地意識到:自己是鬥不過薄翊的——但那又怎樣,胸口間的憤恨在醉意下有了發洩的理由,他突然掄起胳膊,将懷裡一直抱着的酒瓶朝薄翊扔了過去,怒目圓瞪,嘴裡不停地重複:
“她18歲生日是我陪的,20歲第一次也是我,你算什麼?”
酒還沒靠近薄翊就被保镖接住,一把又砸向了周臨周圍的地面。紅酒漬在周臨的周邊擴散,像一道新鮮傷口。人被保镖拖過來,跪着站在薄翊面前,見周臨不聽話,擡腳就是往膝蓋最中心的地方砸去。
噗呲一聲,汗從周臨頭上猛地掉落,膝蓋,怕是斷了。
青瓷茶杯在薄翊掌心碎裂的聲音很清脆,血混着茶湯滴在周家祖傳的紫檀木茶海上。"算能讓你家三代不能翻身的人。"他甩手時血珠濺到周臨臉上,溫熱的,帶着鐵鏽味的嘲諷。
保镖架起的投影儀亮起的藍光裡,周父在視頻中收金條的姿勢,和此刻周臨抓酒瓶的姿勢詭異地重疊。
沈姝今晚已經不能再承受更多的刺激,見到自己一直以來捧在心尖上的兒子被這麼對待,她再也受不住尖叫起來。跪着朝薄翊的方向一步一步來,嘴裡念叨着“是我們的錯,是我們的錯,我們錯了!都是我們的錯!”
不願意再過多停留,薄翊起身,如松柏般的背影在夜幕中很是高大,叫人不敢接近。轉身之際,他聽到周臨的嘶吼割裂空氣:"她愛過我!"他的腳步頓在玄關陰影裡。
等開口時,他聲音卻冷得像冰下暗河:"愛過你的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