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絕境中突然遇到了希望,許安枝原本灰暗的瞳孔猛的迸發出光。——是的,薄翊一定有辦法的啊,他都能把自己帶了出來。
捋了捋自己被山風吹亂的發絲,許安枝裹住披肩,跟在了帶路的傭人身後——薄翊,是她最後的希望了。許安枝一邊想,一邊着急地,渴望見到薄翊。
許安枝被帶到書房時,薄翊正站在飄窗,不知道和誰通着電話,隻聽到他來了一句,“讓審計組慢點查,我要讓周家自己亂起來。”
桌面上,平闆上正放着她那條熱搜的詳細界面。“中國最美海歸生”的評論正不斷滾動并随着點贊高居第一不下。
許安枝感覺自己的頭是撕裂的疼,坐在沙發裡。捂着自己還在抽痛的胃,将平闆推向離自己更遠的地方,輕輕閉上了眼睛。——眼不見為淨,這是許安枝當下能夠想到的應對方法。
薄翊看到許安枝過來,壓低了聲音再交代了幾句就挂掉了電話。他也來到沙發前,見許安枝捂着肚子閉着眼。神色有些陰翳,拳頭也不可避免地握起來。
“安枝,打起精神來。”終于還是壓住自己的情緒,他輕輕推了推許安枝的胳膊,軟玉般的觸感讓他微微一滞,又很快收了回去。
“薄翊,他們連我的臉——都偷。”許安枝開口,聲音滿是落寂,從回國以後,所有事情的發展都在許安枝的意料外,許安枝第一次深刻的認識到,權利是壓死人的石頭,上層人隻需要動動手指頭,就可以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安枝,輿論是槍,但握槍的手可以是你。”頓了頓,又接着補充道“等着吧——他們,蹦跶不了太久了。”
許安枝愣住,看着薄翊自信又笃定的模樣,雖然還沉浸在害怕中,但不知為何聽到他的這句話,心裡居然安定下來不少。
為了讓許安枝放寬心,薄翊又替許安枝解釋道:“周家負責“H市非遺文化基金”項目,從申請-到賬-批管-下放。基本都需要周作安簽字。”替許安枝添了一杯茶,薄翊似乎想到什麼,低頭笑了笑,神色間全是不屑——“這老東西,吞得可不少。”
薄翊話說的輕松,明明是涉及千萬的金額,在他嘴裡卻好像過一下就忘的流水賬,許安枝暗自驚歎,她也是第一次發現,在絕對的權勢面前,周家的一切都是小打小鬧。
管家走進來跟薄翊和許安枝說明情況的時候,薄翊正在為許安枝點茶,他的動作行雲流水,用指尖撥弄茶蓋時雲淡風輕的模樣,就像撥弄棋盤上的卒子。
“少爺,報社那邊已經登刊了。同步媒體也上線了。”
薄翊停下來自己的動作,舉止優雅地拿出被許安枝推開的平闆,長指在界面上揮動。許安枝眼看着他将文娛版面調到社會版面。點開一條鍊接,《文化報》的頭版已經改了封面,标題用醒目的紅筆加大加粗勾着,洋洋灑灑的幾個大字,紅如血,一下子映入眼簾。
——非遺基金竟成羊毛基地?巡查組突襲,某區長竟然是幕後主使
許安枝看着這條熱搜的評論越住越高,又聽見薄翊問:“山下的那堆娛記解決了嗎?”
管家畢恭畢敬,解釋道:“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風聲,借着要采訪許小姐的名頭一早就在山腳蹲着了,剛剛用大少爺的調停令強行驅逐出山了,沒有打擾到少爺和許小姐。”
嗯——薄翊滿意的點點頭,又補上一句:“周家要是再敢叫人靠近,就排請他們聽聽真正的《天仙配》——讓黃梅戲劇團的人明早就去他們廠門口義演。”
管家哎了一聲,在得到薄翊首肯後就退了出去。許安枝望着這個比他小了兩歲卻能夠翻雲覆雨的男人,陷入了沉默。
在許安枝眼裡,周家已經是無法翻越的大山,讓她是那麼的絕望無助,但是在薄翊眼裡,周家又何嘗不是這樣呢。她的内心突然升起了一種未知的感覺,她不清楚這是恐懼還是向往,隻是沉默地看着薄翊,如花般的面孔沉靜得好似高懸的花,猜不出她的想法。
短短半個小時。關于周家挪用公款的消息,已經迅速彈到了詞條的第一名,許安枝的那條消息,很快就被壓下去。薄翊捧過平闆,再次仔細看起來,像是欣賞自己的作品,指着他,對着許安枝說道
“安枝,你别怕。輿論,不過像一陣風。”困擾許安枝名譽的問題,在薄翊的一句話裡塵埃落定。
被這麼一鬧,許安枝也就沒了什麼心情。薄翊送他回房間。明日似乎有雨,連帶着空氣的氣壓都低了一些。兩個人離得很近,見許安枝心裡有事,薄翊也就沒有出聲。
門口時,許安枝猶豫着,并沒有将門關上,月亮已經爬上雲霄,有光照在許安枝的臉上,她渾身都是清冷的光。
攔住薄翊,許安枝終于開口:“如果......我想自己反擊呢?”
薄翊沉默片刻,地過來了一張U盤,淡淡開口道:“AI合成原片和周臨買熱搜的記錄。”
許安枝愣在原地,她不敢相信,原來薄翊早就已經給她準備好了另一條路。
許安枝喉嚨發幹,啞聲問道:“要是我不提出來呢?”
“那我就替你擺平一切。”
這是今晚,薄翊對許安枝說的最後一句話。
窗外蟬鳴,月光漫過玉蘭樹,也漫過他轉身時發紅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