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皮膚布滿皺紋,臉氣得通紅極了。
那佝偻的背宛如長着巨大腫瘤,老者身子被壓得死死的,直不起身來,但眼神銳利,仿若藏着利刃,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啧啧啧,畢竟是上不得台面的半妖啊,再怎麼裝仙者,還是眼界不夠。”那葉光見人走了,身子往後一靠,翹着二郎腿,噘着嘴,直搖頭,語氣十分鄙夷。
“我倒覺得這孩子,骨子裡重情重義。碧海仙尊往昔為其授業師尊,師徒情誼深厚。他念及舊恩,早早将翊晨接回仙界,庇佑在自己身側,實乃人之常情,隻是……”
“這行事方法确實魯莽了些。”蝶華夫人斟酌着詞彙,聲音輕柔舒緩。
“畢竟是條狗,隻認得自家主子,旁人再怎麼對他好,也是徒勞。”
老人右側那位終于開口了。
他身形渾圓,胖如倒扣的水缸,裹在一襲暗紋黑袍裡,袍子被撐得緊繃,幾欲裂開。
胖子的眼睛眯的隻剩兩條縫,瞳孔極小一粒,此時那雙眼睛正不帶感情的望向大門。
大殿又陷入死寂。
***
是夜,夜幕如墨汁傾灑,吞噬着整座鬼嶺谷底,谷底雲霧翻湧,散發層層寒意。
在鬼嶺谷底的深處,兩側峭壁如刀削斧劈,古藤在峭壁攀岩,向底部一處洞口蔓延,最後于此處交彙,纏繞在洞口。
洞口的藤蔓絲絲垂落,藤條随風輕擺,偶爾從内飄出一縷白霧,霧中帶着潮濕的寒氣與隐隐約約的冷香,缭繞在洞口。
這是凊寒谷谷底最深處,是旁人不曾來過的地方。
君墨雪沿着谷底流水一路向前,白色衣袂被谷底濕風微微掀動。
他一步一腳向前走去,想起白天幾位長老的話,眉頭微皺。
這幾個老東西各懷鬼胎,心思早就不在玄天界,莫說危難關頭護住仙門,怕是更有可能臨陣倒戈,在背後捅上一刀。
這兩千年,六大仙門仙尊換位,四位長老說是退隐,但依舊在暗地裡打着算盤,勢力暗湧,各個觸角升到玄天仙門撥動着什麼事端。
那兩千年前的災禍,怕也是其中哪位引起的。
關于月櫻盞的事,不論是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讓幾人插手。
行至洞門口,垂落的藤條如有感應一般緩緩收縮,攀爬到岩壁上,為君墨雪讓出一條通往洞内的通道來。
踏入洞内,映入眼簾的是衆多岔路口,宛如迷宮。
君墨雪行走在其中,鐘乳石垂落在洞穴頂部,形态各異,潮濕的石壁上生長着苔藓,腳下土地松軟黏膩。
洞壁上水珠滴落砸在地面,在交錯的洞穴間形成回聲,讓人難辨方向。
但他對這裡十分熟悉,左轉右轉,不經意間就來到山洞深處。
洞内道路寬敞了幾分,之後每前行數步,便會遇到一模一樣的石門,門上磕着幾行并不是玄天界文字的字符。
石門外貌一模一樣,但字符卻不同,如果不是熟悉那串字符的人,根本分不清自己要進入哪扇門。
君墨雪行過第六扇石門後,在一處門口停下,他從腰間取下玉佩,嵌入到巨門中間的凹槽處。
不多時,石門緩緩打開。
門後很空,但空間極大,四周無一物,君墨雪擡步跨過階梯來到殿内。
在護靈殿的上方,一根裂成三瓣的金黃色藤蔓狀物懸浮于空中。
君墨雪來到仙根下方,升出右手,那東西緩緩向下,不偏不倚的落于他的手中。
石門已經關了,此時護靈殿内開始有“螢火蟲”自空中浮現。
昏暗的大殿内,開始亮起星星點點的淡白色光點。
那些是像“螢火蟲”的小飛蟲,但并非尋常蟲豸,每一隻都泛着珍珠般的柔光,它們在空中飄動,有部分圍繞着仙根盤旋。
君墨雪仔細觀察了片刻仙根,覺得無恙後又張開手,讓仙根升到原先的位置。
他從腰間取出一把小刀,刀刃劃過掌心,霎時,猩紅血血液從掌中溢出。
那些原本柔和的護靈蟲忽然像看到獵物般興奮的顫動起來,背上薄翼驟然躁動,齊齊飛向君墨雪的手心。
不到片刻,掌心傷口處爬滿了饑渴的白色小蟲。
子蟲尖銳的牙齒啃食着傷口,刺痛感自掌心傳來,護靈蟲蠕動的軀體在鮮血浸染下呈現出詭異的半透明,在那透明蟲殼的包裹下,血管清晰可見,暗紅色血液順着脈絡注入蟲腹。
君墨雪眼神無波,看着小蟲們尖喙貪婪地撕扯着自己傷口。
随着飛蟲的不斷撕咬,掌心的傷口處開始血肉外翻,殷紅的鮮血順着指縫蜿蜒而下,開始向地面滴答落下。
可他依舊紋絲不動,任憑飛蟲千百細齒在掌心翻攪。
他已經喂養了這些護靈蟲千年,早已習慣了傷口皮肉被撕開的感覺。
隻要再過些時日,小徒兒便可以重獲仙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