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信和陳宮騎馬走在官道上,身後跟着數量衆多的親衛侍從,一行人浩浩蕩蕩去郊野赴宴,出了城池後,便能看到道路兩旁種植着谷子的田地。
他們出行的時辰較早,可在田地裡忙着收割粟米的農夫們出來的更早,田間路旁那些已經捆紮好的一垛垛,又堆成小山般的糧食便是明證。
盡管收獲很累,但農夫們臉上卻滿是笑意,偶爾還會唱些不成調子的民歌,與那延綿開去的金黃粟田交相呼應,到處彌漫着豐收的喜悅。
鮑信看到這一幕,驅馬靠近陳宮,擡手指向那田壟之間。
“公台兄,如今亂世當頭,烽煙遍地,兖州數郡都為黃巾軍圍攻,百姓流離失所,朝不保夕,卻不想這東郡竟是如此祥和。”
“可見曹太守治理有方,此行我等迎他入兖州為主,必能終結數郡之亂象啊。”鮑信不住的感歎着。
“但願如此吧。”陳宮看着這一幕,心下的擔憂反而更甚。
“不過為何田間隻有農夫,而無農婦和孩童呢?”鮑信不知他心中所想,反而注意到一個細節。
他依稀記得,來東郡的路上,經過别處田地時,時常能看到有農婦領着小孩子,或是送飯送水,或是拾取掉落的谷穗糧食什麼的。
可東郡卻與衆不同,偌大的田地裡,隻有男人在其中忙碌,餓了渴了,便自行去田間地頭尋早上就帶來的籃子。
掀開上面蓋着的幹淨麻布,隻見裡面有水和幹糧,這些農夫吃點喝點墊一墊肚子後,又再次回到田中忙碌。
鮑信很好奇,便勒住馬,又招呼一個親衛去詢問,那人領命而去,尋到一個在低頭吃東西的農夫,短暫交談幾句後,回來禀報。
原是女人們都去了工場紡織,不僅給工錢,家裡孩子們也有人統一照看,傍晚下工的時候再接回家就是。
“早就聽說曹太守憑借其夫人的嫁妝,得了一門極為賺錢的錦緞生意,不想他還竟然還肯貼補百姓,真是令人敬佩啊。”鮑信越想越覺得這一趟來對了。
“……”,陳宮聽着他不住的贊美,心裡卻越發沉重。
東郡發展的越好,就說明曹操的實力越強,可是對方卻又是個私德欠缺之人。
當初他們分道揚镳時,曹操說的那句‘甯可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現在想來,陳宮都覺得膽寒心冷。
可如今兖州的混亂形勢又急需一個雄主進行整頓,還有昨晚曹仁帶來的那張玺印圖,以及今日會有貴人相迎的話語……等等。
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陳宮陷入進退兩難的糾結境地,可是如今他人已經到了這兒了,似乎事情也避無可避。
“天色不早了,允誠兄,我們快去赴宴吧。”于是乎,他開始催促鮑信。
“也是啊,那我們快走吧。”想着一會兒就能見到曹操了,鮑信心裡也挺高興,随陳宮一起驅動馬兒向前,身後的親衛們也緊随其後。
等他們到達郊外一處山坡處,卻見衆多侍從早已布置好了宴會現場,主家和客人所用的案台,跪坐所需的席子,一應俱全。
周圍有許多侍女捧着各色菊花裝點宴席,以應重陽節氣氛。
不僅侍奉衆人佩戴紅色茱萸,還為客人和主家奉上琥珀色的菊花酒和新出爐的香甜糕點,又有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肉,以及各種菜肴羹湯,宴席已然備的十分豐盛。
而曹操本人的态度也很熱情,不僅親迎兩人,還對其噓寒問暖,寒暄幾句後,便請他們入席,又引薦妻子丁夫人與他們相見。
鮑信本就對曹操有好感,如今見他這般謙和守禮,妻子也頗有名門風範,更是不住誇贊,曹操則是謙虛表示對方謬贊。
他們聊的正歡,可陳宮卻始終一言不發,也沒有喝桌上的菊花酒,更未動筷吃菜,反而伸手從插在發髻帽檐的茱萸枝上摘下一顆顆小紅果子揉搓着。
他看似尋到了樂趣,可眼神的餘光卻一直注意着宴會上的場景。
曹操和鮑信旁若無人的互相吹捧,丁夫人則是熱情的讓侍女招待自己。
但陳宮見多識廣,自然看得出她有所保留,笑容之下帶着審視,但礙于禮節,陳宮還是不得不應對方的招待,喝了幾杯酒,以表示對主人家的敬意。
趁着飲酒的時候,他又偷偷觀察了守在曹操身旁的曹仁,對方正死死的盯着他,好像生怕他跑了,還有昨晚對方深夜來訪的行為……
陳宮越想越覺得這場重陽節宴會,仿佛就是給自己精心設計的陷阱,這促使他迫切的想離開宴會冷靜一下。
于是借口酒熱,想要更衣,而試圖離席,曹操一聽就知道這是借口,但也沒為難,而是示意曹仁親自帶他去。
陳宮見狀,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可面上卻又不得不謝過,畢竟,這郊野之地,又是宴會現場,他想更衣的确得尋個隐蔽的地方。
可一切結束後,他想方設法拖延時間不想回宴席時,曹仁卻并沒阻止,陳宮還以為自己有機會跑掉,卻不想還沒走兩步就看到了前方不遠處的曹昂。
“大公子怎麼在這裡啊?”陳宮有些尴尬。
“自是在等您,陳伯父,昨日帛書想必您也看了,既如此,請随小侄一起去見家中妹妹吧。”說着,曹昂就擡手擺出了一個‘請’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