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破小筒子樓的隔音并不好,談白和绾绾念書稿的聲音被輝哥聽了個全。
他緊繃着肌肉,站在右邊卧室的衣櫃前,手指伸進衣櫃的把手裡,指頭不受控制地抖個不停。
深吸一口氣,他猛地拉開衣櫃。
入眼就是一抹驚心的紅,他瞳孔縮小又放大,呼吸急促起來。這是一件紅色長裙,樣式是老款的荷葉領,看上去有些舊。
就是視頻裡女鬼身上的那一件。
他耳朵嗡嗡作響,談白和绾绾的聲音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記憶中的,小馬的聲音:
“死的是方宏霞,方錦霞親筆簽字殺的!不信的話你去514看,肯定能找到紅衣女鬼穿着的裙子,方宏霞的遺像裡就穿着這件裙子!”
“惠芬之前就跟我說過,方錦霞從小就欺負方宏霞,十四歲的時候就敢把她親姐逼得離家出走!你想想,離家多年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回來了,房子要拆遷了,眼見着病也有得治了,要過上好日子了,咔嚓,被親妹妹‘放棄治療’了。要是你,你能甘心?”
小馬說着話時不時一個激靈,像是過于激動,又像是害怕:“房子不房子的都是另說,我們這些租客,你們這些外來人,都是被遷怒的,順帶的。方宏霞真正在找的,其實就是方錦霞!”
輝哥自然不信,小馬可是布局想讓他們當替死鬼!他嗤笑着擺手,卻沒拒絕小馬遞過來的啤酒罐:“那你意思是,找到方錦霞,我們就能活了?”
小馬撇頭:“找不到方錦霞的!”
他頓了頓,坐在輝哥旁邊,湊得很近:“方錦霞早就走了!現在整棟樓裡隻剩下我們幾個活人,但都有香疤,誰也出不去,上哪兒找方錦霞?”
“那你這不是純放屁?”
小馬擺手,神秘兮兮地笑起來,臉皺成一團:“沒有方錦霞,我們假裝有一個方錦霞不就好了?”
他看了一眼門口,像是怕被聽到似的,壓低聲音:“那把天師劍,是真貨。那是我從惠芬那兒拿的,她花了大價錢,你們也自己試過了,對吧?”
“你帶來的那倆妞兒,随便哪個,穿上方錦霞的衣服裝成方錦霞,把方宏霞引出來……”
“然後我們再……”他狠厲地比了一個刺穿的手勢,“不就萬事大吉了?”
輝哥眉毛揚得老高:“這樣就行?靠不靠譜啊?”
“肯定行!”小馬說完又遲疑了一下,“就算不行……最多也就是那個僞裝成方錦霞的人送命呗,方宏霞殺一次人會停一段時間,也算給咱們争取時間了。”
輝哥沒說話,又喝了兩口啤酒。
小馬見輝哥不作聲,有點兒着急:“這個方法對咱倆來說百利而無一害啊!如果真失敗了,死一個人争取了一點兒時間,等女鬼再行動之前,把另一個妞兒也殺了,不就……”
“殺了?!”輝哥陡然提高音量,驚詫地看着小馬,“你狗日的馬尿喝多了吧!”
誘殺女鬼失敗是一回事,自己動手殺人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馬慌亂地揮舞着雙臂,試圖讓輝哥小聲點兒:“你急什麼!我告訴你,屍體是不會留下的!記不記得我給你們寫的信怎麼說的?死在筒子樓裡的人,都會變成筒子樓裡的鬼!也就是你們之前見過的紙紮人!”
“一群紙紮人,誰能知道是誰殺的?是鬼,還是我們?”
他從皮帶裡扯出一根鐵錐,拍在桌子上,指了指:“要不是它,這205,我還住不進來呢!”
輝哥有點兒發毛,但看着瘦骨嶙峋的小馬,又強忍着畏懼喝了兩口酒:“照你這麼說,這方法對咱倆來說,真就一點兒壞處都沒有了?”
“準确來說,是對您一點兒壞處都沒有。”小馬笑起來,帶了點兒谄媚,“您想想,她倆現在明裡暗裡一起活動,指不定在樓上想什麼弄死你我的辦法呢?如果我的計劃成功,那皆大歡喜,如果我的計劃失敗,死一個妞兒,另一個咋也鬥不過咱倆吧?如果兩個都死了救援還沒來,你看我這小身闆,對你也構不成威脅,對不對?”
“所以不管發生什麼,我保證,跟我合作,能活到最後的一定是您。”
輝哥琢磨了一會兒,眯着眼睛:“那你圖什麼?”
問到點子上了!
小馬眼裡閃爍的渴望都快溢出來了:“哥,我都聽見了,那個妞兒說您家就是負責筒子樓企劃的開發商!您看這拆遷款……”
……
輝哥猛地收回了思緒,沒再繼續想下去,隻是盯着衣櫃裡的紅色長裙,心跳如擂鼓。
全對上了。
他對小馬的話半信半疑,于是留了個心眼兒,沒告訴談白和绾绾。可現在看來,小馬沒有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