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翻箱倒櫃,把204翻了個底兒朝天,也沒再翻出什麼新的東西。
晌午的陽光穿過雲層,把房間裡照得暖烘烘的,讓幾人緊繃一夜的神經不自覺地開始松懈,随之而來的是忍不住的困意。
“不行了,我得去眯一會兒。”輝哥眼皮都睜不開了,“你們要是不敢在204睡,咱們就換一下房間吧。反正我倆大男人陽氣重,不怕這些。”
绾绾還沒說話,小申先一個激靈:“我!我怕……”
“卧槽了,你是不是男人了還……”
“行了行了。”绾绾懶得說和,揮手道,“這大白天的,沒什麼好怕的。大不了我和談白輪流睡一會兒,有什麼事兒再叫你們。”
小申連連點頭:“對對,有什麼事兒我們第一時間趕到,放心,放心。”
輝哥對小申的慫樣兒很是鄙夷,翻了個白眼,将天師劍壓在了桌子上:“那這個留給你們,有事兒喊我們啊。”
兩人走後,204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談白嗡嗡作響的耳鳴也消退了不少。
她沒有困意,相反,大腦異常活躍,翻來覆去想一些亂七八糟的細枝末節,攪得她心煩意亂。
“你還不睡?”绾绾躺在床上,眯着眼看她,“害怕嗎?你這也不像害怕的樣子啊。”
談白倚在牆上,僵硬地将腦袋轉過來,眼神空洞,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绾绾身上:“你也不怕。”
這是陳述句。
雖然绾绾是四人中唯一沒有撞鬼的,但好歹也聽了那麼多離奇的事兒,也看了204詭異的亂象,卻仍然保持着一開始的鎮靜和亢奮。
她甚至比不相信鬼神的輝哥還冷靜,上一秒被遺像駭得說不出話,下一秒就自然地将它供在客廳桌子上,還點了三根香。
這會兒更是直接躺在鬧鬼房間的床上,一副下一秒就要睡過去的樣子。
绾绾笑起來,正面躺着,看天花闆:“比鬼可怕的事情多了去了。”
“咱們國家的鬼講究一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老太太就算真的要鬧鬼,也是先殺貨車司機,再找樓裡租戶,最好還有她那遠在美國的不孝兒子。跟咱們有什麼關系?”
“但人就不一樣了。”
“有的人要害你,真的一點兒理由都沒有。”
談白這回不用強迫自己了,她眼神聚焦在绾绾身上,微微偏頭:“你經曆過?”
不等绾绾回答,她倒先肯定地點頭:“你經曆過。你停播了三個月,所以你不知道網絡風向的變化,回來時才發現跟不上熱點。”
“你社交軟件頭像的照片也是這套裙子,但當時你搭配的是一雙七厘米的高跟皮鞋,你對那套搭配很滿意,因為你的直播主頁的背景牆也是那套搭配。”
“但這次你穿了三厘米的平跟皮鞋,是新鞋,還有些磨腳,所以你走路慢……不止,還有别的原因。”
“你左腿小腿比右腿小腿細一點……”
“可以了。”绾绾從被窩裡坐起來,面色複雜地打斷絮絮叨叨的談白,驚駭中帶了點兒被冒犯的詫異,“你話少是因為一說話就容易挨揍嗎?”
談白沒說話,但她私心裡覺得绾绾的攻擊力和系統面闆不相上下。
绾绾“啧”了一聲,撓了撓頭發,盯着被子裡自己雙腿喃喃:“這麼明顯嗎?細了很多?”
“大概兩厘米……”
“閉嘴吧你。”
沉默了一會兒。
“那三個月,我在住院。腿摔斷了,打了石膏。”
她佝偻着身子,攥着身上的軟被,沒擡頭,聲音悶悶的:“我知道我賺的是什麼錢。”
“深夜情感顔值主播,受衆全是男性,說一些在平台警告的邊界線試探的話題,穿點兒白幼瘦審美的衣服,勾起男人的欲望,來換取打賞。”
“擦邊,賣笑,怎麼說都好,我自己清楚,我距離越界隻有一步之遙。”
“但我沒有越界!”
她猛地直起身子,通紅的雙眼睜得老大,濃密的長睫毛顫也不顫,就這樣直直盯着談白,大聲重複:
“我沒有!”
談白愣了一會兒,點點頭。绾绾這才繼續說下去:
“但是有人不這麼想。”
“有人覺得我丢臉舉報我,有人覺得我便宜騷擾我,我能躲就躲。我沒有留過聯系方式,他們卻總能找到我,我搬過家,也換過号碼,但都沒用。”
“三個月前,又有人找到我,跟蹤我。”
“我隻是出門買個夜宵,我穿的是T恤大褲衩,我沒化妝……”
她聲音漸小,語序也混亂起來,像是陷入自我懷疑的泥沼:
“我沒看他,我沒看他一眼……”
“是因為我在直播裡叫他們寶寶嗎?可是大家都這麼叫……”
她不再直視談白的雙眼,眼淚沒忍住落了下來,在半暈的底妝上留下了兩道白痕。
“他尾随我進了樓道,我跑,他追……拖鞋不知道怎麼就絆在台階上了,然後我就滾下去了。”
“他好像來看我了,好像是他叫的人幫我打了120,但是警察來都說監控沒拍到,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住院三個月,他每天都給我送花送水果,給我發騷擾短信。但是醫生護士都找不到他,他避開了所有人。”
“我太害怕了,轉院,還是沒用,他總能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