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騰騰的浴房裡,雲為初裹着喬笙的舊衣裳,浴房内水霧氤氲,雲為初的指尖懸在屏風刺繡上方三寸,微微發顫。
那隻浴火鳳凰的繡樣——每一根翎毛的走向,每一簇火焰的弧度,竟與她枕邊那本《鳳栖梧》扉頁插圖分毫不差。水珠從她濕漉漉的發梢滴落,在鳳凰尾羽上碎成星芒。
"這紋樣..."她嗓子發緊,"是《鳳栖梧》裡描述的'涅槃重生圖'。"
再聯想起曾聽京城書坊那掌櫃的說起這書從金陵流傳
"你...你是栖梧居士?"
喬笙正擰幹帕子的手微微一頓。
燭光下,兩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四目相對。雲為初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本被雨水浸濕的《鳳栖梧》,書頁間夾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批注。
"太尉府的鎖芯是玄鐵所制。"雲為初突然撸起衣袖,露出手腕内側淡粉色的環狀疤痕,"我按書中說的用燭火烤軟簪尾,結果..."
燭光下,那道疤像褪色的鐐铐印。喬笙想起自己寫這段時,不過是憑自己看電視劇的經驗加臆想,此刻卻燙得她眼眶生疼。
"後來我發現..."雲為初忽然從發間拔下銀簪,咔哒一聲彈出暗刃,"要這樣斜着挑鎖簧。"她手腕一轉,簪尖在燭火下劃出銀弧,恰如書中女主夜逃時的動作。
喬笙望着她,久久不能回神,她寫書時從未想過,真有人會照着話本裡的法子反抗命運。
雲為初那時去書坊本是想找些詩詞打發時間,卻被這本書扉頁上的一句話攥住了心神——
囚籠金絲雀,終有一日會啄斷鎖鍊。
她指尖一顫。這句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進了她壓抑多年的心。
書中的女主角被困在深宅大院,被迫接受家族安排的婚事,卻在成婚當日自焚于喜房,假死逃離。故事裡寫她如何扮作男子混入商隊,如何在江南開了一家小小的繡莊,又如何遇見了真正懂她的知己好友……
雲為初看得入了神,連茶水涼了都未察覺。
"這寫的……不正是我嗎?"
從那以後,雲為初開始暗中收集"栖梧居士"的所有話本。
她知道這些書在正經書坊買不到,隻能通過地下書販流通。每次交易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父親派來教養她的嬷嬷發現。
"姑娘為何非要看這些?"貼身丫鬟曾不解地問。
雲為初将書藏進妝奁底層,輕聲道:"因為書裡的人,活成了我不敢活的樣子。"
她尤其喜歡《鳳栖梧》裡的一段話:
“世人道女子該溫順如柳,我卻偏要做那帶刺的荊棘。縱使鮮血淋漓,也要劃破這錦繡牢籠。"
這段話被她抄在帕子上,貼身藏着,成了她麻木枯燥日子裡唯一的星光。
在出逃前夜,她坐在燈下,寫了一封永遠無法送達的信——
“栖梧居士:
若你讀到這封信,我或許已踏上未知的旅途。你的書給了我掙脫枷鎖的勇氣,卻來不及告訴我,出了籠子的鳥兒該如何在風雨中存活……"
信寫到最後,淚痕暈染了墨迹。她将信紙折成小小的燕子,藏進了那本《鳳栖梧》的夾層。
這本書被她留在了閨房的枕下。若她成功逃脫,這本書會成為她曾經存在的證明;若她失敗……
至少有人知道,她曾想自由地活過。
水霧朦胧了雲為初的眉眼:"出逃前夜,我把這個夾在書裡..."
她從貼身荷包取出個巴掌大的紙燕,展開是淚痕斑駁的信箋。喬笙一眼認出那種特殊的桑皮紙——蜜語軒專用來包桂花糕的。
"書坊掌櫃說,《鳳栖梧》是從金陵一家糕點鋪流出的。"雲為初輕笑,"我竟不知,自己日日揣着的自由,原是用糖漬梅子換的
喬笙看着她,想起曾經的自己,她是因為曾受過現代教育,不願順從時代的枷鎖,但她呢?金枝玉葉的太尉府小姐也會奮力逃脫隻為自由二字
原來文字也能改變一人的命運
破曉時分,喬笙将雲為初那封訣别信湊近燭火。
"你做什麼?"雲為初慌忙去搶。
"鳳凰涅槃..."火舌舔上信紙,喬笙眸中跳動着奇異的光,"從來不需要見證。"
灰燼飄落處,露出她剛寫完的新篇章标題: 《荊棘鳥》
季白硯也收到了沈淩風的傳信,信中所說他已将雲為初送往金陵,四皇子的人馬還窮追不舍
果然蕭景睿還是沉不住氣,雲為初一逃婚,他就亂了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