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祠堂内,楠木為柱,檀木為梁,三間大屋打通,無破花冰裂等紋路,唯水磨方磚鋪地,簡肅靜樸。
裴玄旻望了望眼前層層疊疊的百餘座牌位,手拿三柱清香燃了。
他俯身叩拜數次,見那煙氣袅袅上升,散入空氣中消失不見。這才将線香插在宣德獸蓋香爐裡。
裴玄旻跪在蒲團上,背脊挺得筆直,玄色錦袍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
“不孝子孫裴玄旻,叩請列祖列宗垂鑒。"
他的額頭抵在冰冷的方磚上,聲音幹澀得像是許久未沾水。三日未剃的胡茬在下颌投下一片陰影,更顯得那張俊美的面容棱角分明。
香爐裡的香灰已經積了厚厚一層。每日晨昏定省,他都會燃起新的線香,可心中的躁動卻比那香火燃燒得更加猛烈。
"父親說孫兒心不靜..."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香囊,那是喬笙唯一留在裴府的物件,當初繡了一半的香囊在她被找回後,又給他整個繡好了
雖然繡工并不精細,可因為是她做的,他願意日日戴着
祠堂外傳來腳步聲,裴玄策提着食盒站在門檻外,欲進又止。
"大兄,用些飯食吧。"
裴玄旻沒有回頭:"放着吧。"
"母親已經消氣了,如今很擔心你。"裴玄策猶豫着邁進一隻腳,"那喬氏已經..."
"出去。"
裴玄旻不相信她已經死了,可他也派去的人也确實沒發現什麼可疑
每個人都告訴他喬笙已經死了,隻是他自己不承認
可昨日夜裡他夢見了她,她大着肚子執筆寫着什麼,笑容狡黠靈動
在他想要上前觸碰她時,一切卻化為了虛影
裴玄策被這冰冷的兩個字釘在原地。他從未見過兄長這般模樣——像是被抽走了魂魄,隻剩下一具行屍走肉。
待腳步聲遠去,裴玄旻才緩緩展開一直緊握的左手。掌心躺着一枚褪色的平安符。
香爐突然"啪"地爆了個火星。裴玄旻猛地擡頭,恍惚間仿佛看見層層牌位後閃過一抹藕荷色衣角。他幾乎是撲到供桌前,撞翻了香爐,香灰灑了滿身。
"喬笙!"
回應他的隻有穿堂而過的冷風,和牌位被風帶起的細微嗡鳴。
裴玄旻頹然跪坐在地。他終于明白,這祠堂裡困着的不是裴家的列祖列宗,而是他親手為自己築起的心牢。
香灰沾在他顫抖的睫毛上,像一場永遠也落不完的雪。
東宮如今倒是安逸,太子殿下自扳倒大皇子後,越發活泛在朝堂之上
為了将自己身子康健的消息公之于衆,讓一切水到渠成,他故意昏倒在朝堂上,季白硯安排的太醫也按照他們想好的說辭将太子殿下身子漸好的消息說出口
宣炀帝守在榻前,皺起眉頭“若是大好,珏兒怎還會昏倒”
他在上一次太子中毒事件過後,也隐約察覺到了珏兒的用意
他本就對阿煙郁郁而終之事耿耿于懷,是他辜負了她的真心
當初自己根基不穩,害她被自己的太子皇兄差點侮辱威脅
也是從那時起他有了争權奪位的野心,隻有坐上那個位置,誰也不敢欺辱他放在心尖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