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笙從噩夢中驚醒時,窗外已是晨光熹微。
她渾身冷汗淋漓,下意識撫上小腹—方才她感覺到胎動了一下
"姨娘醒了?"月濃輕手輕腳地掀開帷帳,"今兒個臘八,廚房熬了甜粥,還加了您愛吃的桂花蜜。"
喬笙怔怔地看着窗棂上凝結的霜花,忽然問道:"裴玄旻呢?"
月濃一愣,這還是聽到姨娘第一次提起世子,随即低聲道:“世子天未亮就入宮了,聽說......季大人昨夜在诏獄裡自盡了。"
"什麼?"喬笙猛地坐起身,似有些難以置信,季白硯怎會畏罪自殺
季白硯幫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喬笙隻希望他平安順遂,君子如蘭,皎皎如月,他當活得潇灑肆意才是
月濃慌忙扶住她:"姨娘别急,後來聽說是個假消息。季大人确實受了刑,但性命無礙,今早大皇子親自去诏獄要人,陛下已經松口了。"
喬笙這才松了口氣,隻要平安便好
她沖月濃一笑,“我沒事,幫我把粥拿來吧”
喬笙捧着甜粥,卻食不知味。
季白硯未死,這消息本該讓她松一口氣,可不知為何,心頭那股不安卻越發濃重。
"姨娘,您再吃些吧。"月濃見她隻抿了兩口,輕聲勸道,"您如今是雙身子的人,總這樣胃口不好,對胎兒不利。"
喬笙垂眸,指尖輕輕撫過碗沿:"月濃,你說......一個人若明知前方是死路,為何還要往前走?"
月濃一怔:"姨娘這話......"
"沒什麼。"喬笙搖搖頭,将粥碗放下,"去把針線拿來吧,我想給孩子做件小衣。
季府之内,季蘭亭看着傷痕累累的季白硯,不住地捋着胡子,來回踱步
“子繕,為父都說了讓你莫要趟這攤渾水,你又何必如此。”
季白硯臉色蒼白,扯出一抹笑
“父親,既然我入了局,就沒有輕易抽身的打算,大皇子怕我叛國的罪名牽連于他,定不會在這特殊時期棄我于不顧,他隻能保下我。”
蕭景禮這個人他早已看透,有野心沒腦子,最易被人挑動,而且極其自負
上次能輕易被薛令漪鼓動任由他和裴玄旻相鬥,這次說不準又怕自己連累到他起了謀逆之心
畢竟他也知曉蕭景禮曾在宣炀帝身邊安插過人,知曉他身子每況愈下,那心思隻會越來越深,直至決堤
季蘭亭知道自家兒子一向主意大,他決定要去做的事誰也攔不住
一開始他曾氣怒過他選擇了大皇子,後來他才知道自家兒子真正所求
他自始至終從未變過
沈淩風中間也來看望了季白硯,自他得知季白硯一次次助那裴玄旻新納的姨娘出逃,還與裴玄旻不死不休落到如今的田地後,他隻覺恨鐵不成鋼
一沖進來就指着榻上養傷的季白硯的鼻子罵
“你不是自诩聰明,一向知道輕重緩急,自來與那裴玄旻井水不犯河水,怎麼你還偏偏惹火燒身,非得與那裴玄旻杠上,是怕如今的麻煩還不夠多是不是?”
季白硯疏慵靠在榻上,将手裡的信封慢條斯理的撕碎,淡淡一笑:“我已身在局中,如今不過讓火燒的更旺些,總歸是要收網了。”
沈淩風也肅了面容,多了幾分正行
“其實,子繕你本可以不用如此,畢竟這場賭局,我們勝算并不大,你孤注一擲想要拼一個結果時,我總怕你會玩火自焚。”
季白硯眸清而神閑,他緩緩道出“可現在局勢逆轉了,我不是孤注一擲,在我身後有最強力的靠山,正如他信任我一般,我也如曾經那般信任他,我們之間的情義從未變過,他終于成長到我所期望的高度,一個未來新君的高度”
良禽擇木而栖,他要效忠的自始至終都是一位明君
臘月裡的國公府張燈結彩,處處透着年節的喜慶。唯獨栖梧軒依舊冷清,像被遺忘在繁華之外的孤島。
喬笙披着狐裘站在廊下,看院中那株臘梅開得正豔。忽然,一片雪花落在她睫毛上,涼得她微微一顫。
"姑娘快進屋吧,仔細着涼。"雀珠捧着暖手爐過來。
喬笙搖搖頭:"我想再待會兒。"
就在這時,院門突然被推開。裴玄旻披着玄色大氅大步走來,肩頭落滿雪花,面色比霜雪還冷。